且不说她与皇后和太后的关系,单是她便是君命胤的表妹,东宫的侍妾们便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敬之处,更遑论与她争风吃醋。
陈师师自然得知了消息。
她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连问一句君命胤关于未来太子妃的问题都没有,看起来,更不关心若是太子妃来了之后,她将如何自处。
倒是身边的丫鬟为陈师师感到担心,“小姐,宫里已经下了圣旨,太子妃即将入东宫,你都……”
陈师师坐在桌前,手里鼓捣着香料,将制作好、晒干了的香料,一一分类放在特质的盒子里,不在意地笑道,“担心什么?担心从此以后,太子再也不会来咱们院子了么?”
丫鬟欲言又止。
陈师师轻轻笑了,将其中一小盒香料递给丫鬟,“拿着,将这个点上了,把我这两日要穿戴的衣裳拿去熏一熏。”
丫鬟见陈师师似乎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心中虽然干着急,但还是听话地将陈师师的衣裳拿去熏香了。
她本就是跟在陈师师身边的丫鬟,是从望云馆跟着来东宫的,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制香的本事非常,自她来了东宫之后,太子便鲜少去其他侍妾的院子,几乎日日来这里。
想到这里,她心中信心陡生,小姐一身好本事,难道还怕太子妃来了之后失宠么?
然而陈师师深谙一理,倘若由她主动去问君命胤,以君命胤的性子,必定不太喜欢,但,她若是不闻不问,君命胤反而要担心她的心情。
陈师师这一招棋下得极好,她不闻不问,君命胤却主动向她说起自己和王婉仪的关系,只是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她是东宫的女主子,但却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子,并且跟陈师师保证,日后,即便王婉仪来了东宫,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也绝对不会有改动。
陈师师也安慰了君命胤一番,甚至表示,日后太子妃嫁来了东宫,君命胤就算对她没有夫妻之情,却也不能太过冷落,内事不稳,外事难安,如此一来,君命胤更觉得陈师师善解人意,连着与陈师师温存了好几日。
陈师师一直觉得,自己拥有机会,拥有时间,拥有将君命胤的心思全部放在自己身上的能力。
可她忘记了,王婉仪既是王家的女儿,这般嫁入东宫,已是非常委屈,太后和皇后,必定是要为她做一些什么的。
而这一切,便要从她这个目前深受君命胤宠爱的人开始。
王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自太后嫁给先帝开始,她便跟在太后的身边,便是庆熙帝见了她,都要尊敬三分。
然而,今日,却难得奉了太后的懿旨前来东宫查看筹备婚礼的事宜。
如夫人听闻了王嬷嬷到来,亲自上前侍奉,带着王嬷嬷走了一遍东宫,路过洛云卿的院子时,听到里边出来的微弱的呜咽的声音。
王嬷嬷停下脚步,“这是什么院子?”
如夫人脸色有些僵硬,“本是洛小姐的院子,但洛小姐自听说了洛渊被斩首之后,神智便有些不太正常,据说曾冲撞过师师姑娘,太子便命人锁了院子。”
王嬷嬷看了一眼如夫人,道,“你是太后亲自为太子选的人,着你暂时打理东宫后院的事宜,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如今这事儿处理得确实不太好,东宫即将要办喜事,留着这些晦气的东西,若是冲撞了新人,谁担这个责任?”
如夫人闻言,赶紧道,“是妾身疏忽了,这件事,必定会处理好。”
王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说起,“听闻这位师师姑娘,是个风云人物,也曾名动一时,让金陵城的少年们争相为她浪掷千金。”
如夫人柔笑道,“妾身日日在东宫,并不太晓得外边这些趣事,不过师师姑娘来了之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妾身偶然路过师师姑娘的院子,听过几次琴音,惊为天音,太子也尤为看重。”
王嬷嬷冷笑了一声,“是么?老身我倒要看看这位秒人到底是何样人物,在宫里呆久了,许久没有听说过民间还有这样的妙人了。”
如夫人唇边划过一抹笑意,带着王嬷嬷往陈师师的院子去。
王嬷嬷快要走到了,陈师师才听闻了太后派人来了东宫,如今已经快要到她的院子了,她赶紧起身相迎,“师师见过嬷嬷。”
王嬷嬷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都道望云馆的师师姑娘貌似姑射真人,本来我还不信,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妙人,如今我瞧了,才真的信了这句话。”
王嬷嬷神色严肃,但大约是个性所致,但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了点笑意,陈师师第一次见这位嬷嬷,并不晓得她的个性,但自小在青楼长大,懂得察言观色,也心知这并非真话,笑了笑,道,“嬷嬷谬赞了,师师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嬷嬷见过的贵人们?”
“蒲柳之姿?”王嬷嬷笑了,“你这话说的,若是如此,岂不是说咱们太子眼光有问题么?”
陈师师哪里敢应下这样的话,刚要开口道歉,王嬷嬷已道,“太后听说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在你太子跟前伺候?”
陈师师实在摸不透嬷嬷的性子,忐忑回答道,“是师师的本分之事。”
王嬷嬷道,“是啊,任何一个进了东宫的女人,照顾太子,便是她的本分之事,比如咱们如夫人,当初便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一等一的人物,太后对她便非常满意,因而才给了太子,让她来料理东宫的后院之事。”
如夫人在旁边笑着谢了嬷嬷的夸奖。
陈师师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位如夫人,她来了东宫之后,便从未也这人发生过任何冲突,却不想,还有这番缘由在其中。
嬷嬷道,“太后历来赏罚分明,这段时间你尽心照顾太子,太后也看在眼里,今日我来东宫,便带来一份太后的赏赐。”
嬷嬷说着,其中一个丫鬟已经端着一杯燕窝上来,放在陈师师的手边,王嬷嬷道,“这是太后赏赐下来的,念你这段时间照顾太子,废了心神。”
陈师师见到那一碗燕窝,脸色都苍白了,今日君命胤并不在府上,也无人说过,宫里会有人来,可她知道,太后绝对不会给自己赏赐什么东西,这东西有问题。
她心思通透,是个一点就透的人,再看如夫人唇边的笑意,便立刻明白了太后的目的。
可她根本无力反抗,倘若君命胤在,或许她还有办法,但是此时……
王嬷嬷道,“你吃了吧,也好让我回去给太后复命。”
陈师师脸色苍白,故作镇定地道,“师师多谢太后的赏赐,太子垂爱,照顾太子是师师的本分,不敢领赏。”
王嬷嬷道,“太后下的懿旨,你便是不想领也要领。”
“如此,师师谢过太后恩赐,只是……今日师师有些身体不适,大夫说不宜进食,晚些师师必定领下太后的赏赐。”陈师师道。
“我倒未曾听说过,还有什么身体不适不能吃燕窝的道理,这燕窝,乃是御贡之物,一年也就能带来这么一两斤,太后好不容易拿了些出来赏赐,还有不能吃的道理?”
陈师师旁边的丫鬟看着也是急坏了,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心中也暗暗祈祷君命胤快些回来,她手心都捏出了汗,看了看那一碗燕窝,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走上前,接过那精致的玉碗,玉碗刚刚离了桌面,手一抖,玉碗一歪,砸落在地,碗里的东西全部洒了出来。
陈师师大惊失色,“放肆!”
丫鬟赶紧跪在地上,慌张道,“嬷嬷饶命,嬷嬷饶命,奴婢手脚不利落才打翻了碗。”
王嬷嬷也不见生气,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陈师师,“你倒是个聪明人。”
“嬷嬷谬赞了,这丫鬟是师师的丫鬟,此乃师师训人不厉……”
话没有说完,王嬷嬷便笑了一声,“但聪明也有聪明的分类,你的聪明,用在了错处。”
陈师师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使了一个颜色,很快便有三个身材壮实的丫鬟上前来,一人钳制住陈师师的一只胳膊,一人拿着一碗汤水往她嘴巴灌。
陈师师呜咽挣扎,嘴里的汤水不断从嘴里流出来。
旁边的丫鬟大惊失色,挣扎着上前想要拉开那几个丫鬟,却又被钳制住了,只不断哭着大喊,“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