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天天来这?”
卫戎声音犹在抖:“怀大人,阿戎其实有事要告诉你们。”
唐瑾瑶放下书,顿觉稀奇。
这卫戎在自己这一待就几个时辰也不见她有事要说,怎么碰上怀信就有事要讲了?
怀信瞥了她一眼,上前几步做了个手势就要把她请出去,唐瑾瑶笑笑,道:“且慢。”
那双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笑:“就让阿戎说说,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卫戎看了唐瑾瑶一眼:“多谢殿下。”
然后她坐在凳子上,规规矩矩把这几天那些厨娘说的闲话复述了一遍。
唐瑾瑶听了觉得好笑,怀信却一脸的不自在,甚至还有些心虚。
他们二人的眼神交流全被卫戎瞧在了眼睛里,怎么看怎么暧昧。
卫戎依然一句不停地学着那些人说的话,渐渐的唐瑾瑶有些疲乏,这卫戎本来是很干脆的人,今日怎么这么啰嗦?
怀信揉揉眉心,卫戎咽咽口水。
“我想喝点水······”
卫戎看向侍子,侍子看向唐瑾瑶,后者点头,侍子才敢过来。
侍子将杯子端给卫戎,卫戎站起身接过一饮而尽,哪知她把杯子一伸:“再来一杯。”
一杯之后,卫戎又重复了同样一句话。
侍子翻了个白眼,他本来是伺候昭王的,现在给一个蛮族丫头倒水就算了,偏偏这人还喝个没够,就是存心折腾自己。
侍子直接拿着壶走到卫戎面前。
卫戎侧身杯盏端在胸前,一边坐着的怀信正严肃地盯着卫戎看。
侍子越想越气,正准备倒水时,膝盖突然软了一下,于是他整个人不受控的倒在地上。
水壶脱手坠落,壶口的水倾洒而出,卫戎湿了肩,怀信也被这水泼在了脸上。
面纱霎时就被水浸了个通透。
卫戎皱着眉头骂着侍子,一边擦着肩上的水,看到怀信被水泼在脸上后,连忙蹲下。
唐瑾瑶此时也下了床,脸上瞬间变了表情。
“卫戎!你要做什么?”
怀信的棉衣也被水浸湿,卫戎慌忙擦着。
听到唐瑾瑶的斥责后,她立刻停下来,后退几步,极为难过的盯着自己肩膀看,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唐瑾瑶挡在怀信面前:“你刚才想做什么?”
卫戎委屈解释着:“擦水。”
她眼睛还闪着泪珠,唐瑾瑶语气严肃:“你哭什么?”
卫戎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殿下去年送给我的衣服······”
去年裁衣时,唐瑾瑶说这黄莺和卫戎很配,但此时卫戎肩头的黄莺已被水浸湿,没有了那般夺目的颜色。
不等唐瑾瑶说什么,卫戎用袖子掩住面,突然跪下:“阿戎给殿下添麻烦了!”
话落,她哭着跑出门去。
外面天寒地冻,午时的冷冽空气顺着被浸湿的棉衣钻入她的身体,卫戎没跑几步就靠在树上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之后,她才放下挡着脸的手。
雪压弯了枝头,雪花簌簌落下,坠在她的头顶。
卫戎放下袖子,脸上没有一点泪痕,她道:“我看到了,怀信。”
言罢,她看向远方的天空,眼神比这冬日还冷,唇畔渐渐浮现出一个笑容。
卫戎回到自己的房内,冬日阳光弱,屋内格外阴沉,卫戎点燃蜡烛,氤氲的光霎时散开,照亮屋子。
灰蒙蒙的陈设也被这一点光映衬的不再那么寒酸。
卫戎坐在床上,看着扑闪的火光半晌没有动作。
而在汀边军营中,婵托图一直在伺机报仇。
每每想到唐瑾瑶拉弓射中自己眼睛时,他都因为仇恨而剧烈颤抖,眼睛的疼痛无止境的折磨他。
婵托图却享受这种疼痛的快感,因为每次承受这种啃噬时,他都会清楚的记得自己因何而受伤,仇人的身影也会愈发清晰。
下人走进帐内,婵托图直接将手中的羊腿扔了出去,下人被打中头,而他胳膊上停着的鹰也被吓得飞了起来。
然后停在了一边的角落。
婵托图登时脸色一变,他直接从座椅上直起身,爬着到鹰的面前,用一种虔诚的姿态念着什么。
一边的下人知道,婵托图在为自己刚才不敬的举动而向鹰神道歉。
庄国人本是游牧民族,他们崇尚能在天空翱翔的鹰,他们认为鹰是有灵性的,所以一切鹰都会受到庄国人的尊敬。
做完这些之后,婵托图才小心翼翼靠近鹰,将它绑在它腿上的信纸拿了下来。
看完信纸上的内容之后,婵托图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孔才渐渐浮上了笑意。
“回信,让律保趁最近守备松懈,杀了夹谷满。再集结部队,待律保动手之日,就是我们拿下图郡之时!”
第81章 图穷匕见
卫戎这几日一直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有时也会帮一些忙不过来的人送个饭。
比如府衙牢房就常常抽不开人手,卫戎一来二去和这些人也熟络起来。
守卫几时换岗,几时会出现空缺,卫戎摸得一清二楚。
夜幕降临,图郡又下起了小雪。
卫戎今日格外爱走神,看着天边的雪花,她又想到了从前在部落中的事。
也是这样大雪连绵的冬日,她随着部落的人迁向新的草场。
平时她在部落中喂马,因此地位很低,常常受到欺负。
白日迁移时,有一匹马驹走散了,她晚上清点时才发现,卫戎生怕被人察觉,所以只能自己偷偷去寻找。
不想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草场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卫戎救了他。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成了一个全新的卫戎。
走神之中,下人们突然忙碌起来,厨娘们纷纷跑了出去,就连负责给唐瑾瑶煎药的侍子也把药扔在了一边。
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
外边夜色浓郁,小雪徐徐,一片白色之中熏出了一片浓浓的狼烟,所有人都站在庭院之中,脸色煞白。
卫戎刚刚还在切菜,现在菜刀还拿在手里,她倚着门框看向天边,心中咯噔一声。
婵托图提前动手了!
怎么回事?动手时间不是子时初吗?现在明明还不是时候!
她霎时怔愣在原地,按照他们约定的计划,卫戎会在今晚子时初潜入牢房杀了夹谷满,在这同时婵托图也会攻打图郡。
待卫戎解决夹谷满之后就会去挟持唐瑾瑶,然后带着她跑出图郡,日后再利用这位昭王殿下谈条件。
正在她惊讶又疑惑时,厨娘惊慌失措喊了一句:“汀边来了!大家快躲起来!”
紧接着众人呈鸟兽四散状,徒留卫戎一个人还倚着门怔愣着。
浓雾冲天薄雪渺渺,青色衣衫的女子站在庭院之中,琥珀色的眼睛跳跃着火光,一如当初那个草场上的喂马女。
卫戎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利刃不可以怀疑主人的一切决定,我只需要遵守他的话。”
卫戎将自己视为婵托图的利刃,所以她愿意为了那个男人出生入死。
他是北疆最高峰峦上的雪,耀眼明亮,她不为他生,但此生愿为他而死。
一切碍脚石都尽数该死。
卫戎仅仅是犹豫一瞬之后就回到了房中,飞快地换上了夜行衣,紧接着就夺门而出。
卫戎悄然行进着,图郡的牢房守卫每次轮换时都会出现空档,这个空档虽然时间不久,但是足够她潜入。
卫戎靠近牢房之后就隐在角落里静静等待着轮换,不久后轮换时间已到,守卫明显已经少了许多。
卫戎深知自己不能就这么贸然冲进去。
她悄悄绕到牢房后边,将一边的杂物点燃。
火势很快就蔓延开,守卫叫着:“走水了!”
正门此时守卫空缺,她本以为潜入牢房一定会花一番功夫,但没想到今晚的守卫竟然如此疲乏,这么轻易就让她进来了。
图郡牢房构造不算太复杂,卫戎早就知晓了夹谷满被关押的位置。
因此她没有犹豫,一瞬不停地靠近夹谷满的牢房,偶有走动的狱卒也被她顺利躲过。
没想到这么顺利。
卫戎眼中透露着得意以及喜悦,看来果然是天佑婵托图,齐国气数已尽。
夹谷满的牢房出现在了眼前,有一个狱卒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牢房的钥匙正静静垂在腰间,卫戎将匕首从靴子中拿出来,然后一步一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