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么写是怎么写?
唐瑾瑶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接下来就规规矩矩研墨,一边口述回信。
他们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唐瑾瑶似乎是真的思念亲人了,怀信字迹工整,不算太大,但仍然写了三张纸。
唐瑾瑶恨不得把自己所发生的一切事都写在纸上,虽然纸张有的是,但总不能写一本书出来吧?
看到怀信写满了三张纸,唐瑾瑶才发觉自己有点口渴,她清清嗓子:“最后一句话了,你告诉他,除夕我不能回去了。”
怀信握着笔的手一僵,这几个字犹如千斤沉重,让他无法写在纸上。
家家团聚大快朵颐之时,他们两个却在北疆喝西北风。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怀信心中也有挂念之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他的心中却宛如亲人一般。
哪怕过去多年,但怀信依然有自信能够找到师门所在的那座山。
但即使能找到,他也没有资格再回去。
擅违师命便是背叛,哪怕下山的理由多么高尚,他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归宿。
逆水行舟无归处罢了。
生怕墨再滴在纸上废了这一封信,怀信强迫自己回过神,将唐瑾瑶这一句话写在纸上。
也不知唐瑾瑶是不是发现了怀信的异样,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怀信觉得没有那么孤单。
她说道:“不过还好,能和你一起过年,也不错。”
初冬熹微的阳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照在她的脸上,笑靥不知就映进了谁的心底。
快马加鞭送家书回京也要不短的时间,自从回信派人送出之后,唐瑾瑶的一颗心仿佛也被带走了。
伤口仍在愈合之中,她最近倒是能抬起胳膊、拿得动剑了。
但也只是能拿得动而已。
魏芝在卧房中装了几天包子之后,又恢复了本性,隔三差五往茶楼跑。
关向雁多次劝说,魏芝也就点头哼哈答应,结果外出的次数一次也不少,这可愁坏了关向雁。
说到底俩人平级,总不能把人绑起来吧?
关向雁劝说也不过是看在俩人多年交情的份上好心提醒,但魏芝仍一意孤行,她到底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手段去制止。
就算有,也没那个必要掺和。
婵托图瞎眼之仇必然咽不下,待他重整完毕一定会卷土重来。关向雁为防范,这几日可是一点没有松懈。
婵托图已经够让人操心了,魏芝还不听话。
关向雁正愁自己仕途不顺之时,魏芝似乎逐渐收敛了自己去茶楼的次数。
关向雁感激涕零,就差给魏芝磕一个了。
要说来关向雁为什么这么上心魏芝的事,倒也好理解。
一来两人共事多年算半个朋友;二来魏芝要是被昭王以贪墨罪名彻查的话,那么不管结果如何,魏芝图郡郡丞的位置也一定坐不牢了。
就在关向雁潜心操练士兵时,城中又出了异动。
有关婵托图阴谋的话本在图郡中流传,并且迅速成了各个茶楼中说书先生的招牌。
茶楼客流量再次上升,百姓议论纷纷。
汀边阴谋被公布了,而且引起了百姓的恐慌。
唐瑾瑶下令封口的事情,被泄露了。
第71章 细作
唐瑾瑶为何将婵托图的阴谋封口?
难道不是对百姓公布了才更能调动百姓同仇敌忾的情绪吗?
有这种想法的人真是大错特错了。
贝迟被婵托图的人所杀然后嫁祸图郡,本质上是想给齐国泼脏水,他想让自诩文明起源的齐国背上小人之名。
好面子是每个皇帝的弱点。
哪怕齐国的皇帝是个女的也避免不了皇帝好面子的毛病。
有人让自己的面子受损,那么女帝自然就会寻找不扩大事态的解决办法,而这正中婵托图下怀,他就可以开出条件从中获利。
得利之后就会重新获得庄国可汗的赏识。
婵托图本以为自己算盘打得很精,但没有想到这一切计划都被唐瑾瑶一剑斩破。
你想算计我们?那我便顺水推舟。
但阴谋虽然是婵托图所为,却也没有将阴谋公布给百姓的道理。
阴谋公布给大众很大程度上会将事情的原本面貌扭曲,不会引起百姓对外愤慨,而是会引起他们的担心。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觉悟。
打仗?那我还能吃饱饭吗?
百姓有这种情绪对图郡来说就是腹背受敌啊。
所以当图郡城中流传的话本被府衙察觉时,已经是不可控状态了。
彼时三个臭皮匠风风火火聚集在一起,将书房的门紧闭之后就开始谈论对策。
对,只是三个人,没有魏芝。
这件事有多严重每个人都心中有数,没有叫魏芝并不是大家刻意为之,而是不谋而合。
“之前为了计划准备的话本,消失了。”怀信表情不太平静。
唐瑾瑶大惊:“消失了?”
怀信道:“此事是我疏忽,应当早些销毁,但当我听到风声想起话本时,发现话本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换一种说法就是被偷了。
先是话本被偷,然后就是秘密被大众知晓,这两件事怎么看怎么也不能摆脱联系。
关向雁脸一黑,终于将三个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说了出来:“太守府衙,有细作。”
如此言之凿凿的断定并不是他们三个在这里凭空臆想,这件事早就被下令封口,现在竟然有人阳奉阴违将这个秘密透露了出去。
若是不小心走漏便还是情有可原,但怀信之前亲自所写的话本也丢失,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人有能耐打听到已经被封口的秘密,又能趁人不备偷走话本,还能将话本的内容以最快速的方式扩散。
好手段。
好心机。
想到有这样一个人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唐瑾瑶就一阵毛骨悚然。
唐瑾瑶禁不住幻想,那个细作将图郡众人玩弄在股掌之上,白日他同自己相见时,内心究竟是怎么样的嘲笑?
身为细作能不费一兵一卒将图郡百姓陷入恐慌,这人平时一定会沾沾自喜吧!
站在细作的角度上来讲,太守府衙的人还真是愚蠢。
怀信也是毛骨悚然:“我们太大意了。”
关于这个细作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一个怀疑的对象,但是很明显,现在他们三个都在逃避那个名字。
但是最终还是理性占据上风,他们知道事已至此,已经不是打哈哈就能回避的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唐瑾瑶这时才张了张嘴,声音冰冷:“魏芝她怎么会如此?!”
关向雁嘴唇翕动,半晌却没有说出什么辩解的话。从情理上来讲她是不相信魏芝会做出这种事的,但是现在一切线索都只会让人联想到魏芝。
似乎魏芝的反常都在这一瞬间被捋清楚了。
秘密被封锁却被流传,凭魏芝在府衙中的地位,似乎不难打听到这件事,再然后,事情就更简单了。
说书先生魏芝就认识一个,李平把故事讲出来,百姓口口相传,行业内再家家扩散。
然后就到了今天的地步。
关向雁忽然问道:“也许,魏芝是好心办了坏事呢?你看她把这件事放出去,也许是为了笼络人心呢?”
关向雁越说越没底气,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分析过了,就算魏芝好心办坏事,那她这种举动也足够安一个罪名。
现在说出这种话其实也只是关向雁那份不甘心在作祟罢了。
说完之后,关向雁自己都被自己说的话蠢到了,她气得捶了一下桌子,脸色阴沉。
唐瑾瑶抬起手想要安慰一下关向雁,手抬起的一瞬间又放了下去。关向雁如此心情,唐瑾瑶非常理解,但是仔细想想,她又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安慰关向雁。
毕竟关向雁和魏芝不是朋友之间闹别扭,而是魏芝现在染上了罪名。
罪名可大可小,大到通敌细作,小为擅泄军情。
但说到底这件事是否为魏芝所为还不确定,只是线索指向是她罢了,证据不在手就不能武断。
“当务之急是以防这件事继续发酵,如果民心动摇,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我们。”唐瑾瑶道。
怀信点点头:“阿瑶言之有理,现在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应当派人调查这个故事最先是从哪个茶楼中传出来的,然后顺藤摸瓜。当然,一定不能大张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