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大殿之内无声的对峙着,怀信暗红色的衣袍衬得他的双眸清冷无比,女帝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婚事若成,那他怀信便有违本心有悖君子之道,若是坦然拒绝,那便是以下犯上。
横竖都不能善终。
难道他的官途便到此为止了吗?
怀信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信任别人的人,从前在山上时,师父所教的隐世之道从来就不曾被他记在心里,周围又都是满口“不入世”的同门,逆反之心与日俱增,对待同门也不由得疏远许多。
入仕途之后,更是体会到了人心莫测,面对唐瑾瑶的亲近,怀信出奇的不抗拒,有时甚至还期盼着她能同自己更近一些。那日在她的闺房中,二人坦白,怀信从那以后心中多了一份牵挂。
眼下,如此危急关头,本以为他内心会期盼别人能对自己伸出援手,但事实却与之相反,怀信竟然不想那个单薄的身影站出来解救自己。
如果要是拖累唐瑾瑶,那怀信觉得自己还不如辞官隐世。
可惜唐瑾瑶不知他心中所想,若是知晓,也定然不会顺他的心意。
按照正常的发展,此时圣旨一下,君无戏言,当朝国师又成皇子妻主,一对佳人眷侣终成。
可惜事与愿违,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让众人对接下来的场景都措手不及。
女帝沉声,终是开口:“怀卿桀骜玉骨,朕中意至极,此婚事当如天作之合,就将你······”
突然,左列群臣之中突然出现了动静,打断了女帝所说的话,与此同时,左列文臣都伸着头看向前方。女帝皱着眉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却见一个人身子直绷绷的倒在谁的怀里。
在场之人都是一惊,女帝迅速站了起来,问道:“何事?”
众人噤若寒蝉,让开了空间,使得女帝能够看到这里的情形,空地之中,一位年逾半百的妇人惊恐地抬起头:“回陛下,昭王殿下晕了!”
唐瑾瑶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地躺在太尉大人的怀中,面露痛苦。
第38章 相拥
昭王殿下晕倒了,而且晕在了宣政殿上。
怀信本是弓腰低头的姿势,听到唐瑾瑶晕倒之后,瞬间站如松柏,他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担忧,最终是被惊愕占据。
怀信也顾不得礼数,拨开人群走到中间,看着唐瑾瑶紧闭的双眼,立刻蹲下身子把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把脉,察觉到平稳的脉象没有一丝异样时,倏地松了口气。
他刚才穿过人群走进来,看到那幅苍白的脸色,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好险,差点就被这个女人骗过了。
前几天信誓旦旦的说帮自己想办法,结果这就是她想出来的办法。
大庭广众之下装晕,亏她做得出来?!
“陛下,昭王殿下面色苍白,恐有血亏之症,以致突然昏厥。”怀信面不改色的扯谎,声音都不抖一下。
唐瑾瑶躺在太尉的怀里,太尉老妇年过五十,身材消瘦得很,躺在她的怀里硌的后背极为难受。唐瑾瑶死死闭住眼睛,听着怀信说自己血亏,险些压制不住笑出来。
一阵沉默在殿中蔓延,紧接着她便听女帝说:“扶去偏殿休息,今天就到这里吧。”声音之中透露着一种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退朝!”不等朝臣行礼,女帝便拂袖走了出去,女官一路快步跟着。
眼见女帝走出去后,身边嗡嗡的议论声再度响起,吵得人头痛。正在这时,眼前的黑暗散去,光亮照在眼皮上,连带着议论声都离她远了一些。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声,热气喷洒在她的脖子里,然后就有一双手臂揽过自己,她被人拦腰抱起,瞬间腾空。
好闻的味道钻入她的鼻孔,唐瑾瑶面朝那人胸膛,微眯眼睛,映入眼帘的时暗红色的朝服衣襟,还有面纱在脸上轻拂,甚是痒。
这个人的怀里让她极为安心,甚至很想就这样被他抱着。
“殿下,怀信僭越了。”怀信的声音之中带着笑意,极为悦耳。
偏殿之内,太医诊治完之后,说了许多有关唐瑾瑶病情的话。
分明是平稳的脉象,奈何人就是不醒,太医在宫中当值多年,见过许多宫中的弯弯绕绕,对于这种事,见得多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无伤大雅的事,她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开了个补身体的药方,差人去煎药,自己也适时告退。
一边侍候的侍子被怀信叫来:“你去看着点,药好了之后一定要亲自端过来。”
侍子告退,怀信看着他离去。
偏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怀信坐在床边,眸光复杂,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白皙的女子。
怀信叹气,浅眸带着一些温度,不再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说:“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过风险有多大吗?如果出了意外你有没有考虑过下场?”
“没想过。”唐瑾瑶不假思索的接道。
话落,唐瑾瑶才睁开眼睛,怀信担忧又有些气恼的脸放大几倍在她的眼前。明明是自己答应过的事,却只能用这种荒唐的办法收拾烂摊子,她心中有一股歉意。
唐瑾瑶撑着身子坐起来,漆黑的瞳仁对上他的眼睛,唐瑾瑶道:“我答应过的事没有完成,还险些酿成惨剧,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这个烂摊子也绝对不用你收拾,我自会向母皇解释······”
她满面歉意,盈盈双眸之中若含秋水,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带着坚定的语气,瞬间勾住怀信的心。
蓦然,怀信不由自主的开口道:“我们不是同舟共济吗?”
明明只是心中的想法,却被他说了出来,怀信的话被唐瑾瑶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看着她微愣的神情,怀信一闭眸,心中翻涌,却在一瞬间抱住了她。
唐瑾瑶眨眼之间就被他拥入怀中,本以为他双肩单薄,但这个怀抱却如此宽阔。独属于他的味道从无处不在,紧紧包裹住自己。唐瑾瑶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耳尖霎时红了起来。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怀信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肩窝之中,隐忍又遏制的情感,皆数化为了一句叹息:“你啊你,真是胆大至极。”
他的声音有些闷,唐瑾瑶肩膀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她下意识地轻轻抬起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的后背上,然后怀信的怀抱便丝丝收紧,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趋于零。
“你不想拖累我,可我也不想拖累你,横竖不会有好结果,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抵抗的打算。好歹活了二十余载,我总觉得值了,可是抱着你的那一刻,我又觉得······”怀信隐隐颤抖,力气也大了几分,“还好我没有惹怒陛下。”
被怀信紧紧禁锢在怀里,唐瑾瑶全然忘记了动作,灼热的呼吸带着他的体温,尽数喷洒在肩窝之中,透过领口钻进外袍之内,皮肤上也是他的温度。
暧昧至极。
“你······”唐瑾瑶眼眶温热,心中理智的弦轰然断裂,唇瓣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怀信隐忍又压抑了二十余载的内心仿佛被人打开了一个口子,裂缝之中透进光亮,朦雾就被那个口子透进来的风卷走,最后留下的不再是孤舟一叶,心海尽是狂风波澜,再难平息。
他脑海中又冒出了那个想法:温香软玉入我怀,此生足矣。
暧昧的气氛在二人之中维持着,最终还是被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打破。
唐瑾瑶灵敏的感官察觉到脚步声,二人依依不舍的分离,然后唐瑾瑶挡着绯红的脸靠在床上,看着侍子端着药走进来,心情难以平复。
“昭王殿下,国师大人,”侍子行礼,说,“药煎好了,请服用。”
怀信从侍子手中接过药碗,眸中带着萤火光芒,倒映着唐瑾瑶慌乱的面孔。随即满瞳笑意,一边舀着汤匙,一边轻轻吹着,然后舀起一勺,递到唐瑾瑶的嘴边,眼睛带着示意。
苦涩的味道从鼻孔钻入肺腑,唐瑾瑶被这味道勾的一阵翻呕,全然没有了刚才害羞的小女儿作态,她说:“一勺一勺喝?你放过我吧!”
然后便接过药碗,在侍子嗔目结舌的目光中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喝的有些急,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一些出来,怀信眼疾手快地拿起帕子,垫在她的下巴下面。
随后唐瑾瑶放下药碗,对上怀信的目光,怀信眼睛中带着一丝哂笑,唐瑾瑶看着碗中的少量药渣,胃中又是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