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瑶吓得后退了一步,夜半时分忽然出现一脸色苍白又消瘦的女子,换谁都会吓一跳。
那人一双眼睛藏着恐惧,看着唐瑾瑶也带着几分闪躲。
唐瑾瑶脑海中并没有这个人。
于是她问出口:“你是谁?”
这女子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她身子直了一些,只见她的怀中有一个包裹。
女子紧紧抱着包裹,指节不断用力。
她开口叫了一声,惊得唐瑾瑶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三皇姐······”
眼前女子的声音传到唐瑾瑶的耳中,这人消瘦又苍白的面孔渐渐和唐瑾瑶印象中的一人重合。
三皇姐?
她自问姊妹不多,会这么叫她的除了唐瑾舒之外,便只有一人。
唐瑾宁。
昔日那个买通猎场守卫,想要刺杀自己的七妹。
唐瑾瑶登时将灯笼塞在了阿绵手中,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瑾瑶并没有直接将她搀扶起来,眼中还带着明显的防备。
唐瑾宁艰难站起身,似是用哀求的语气向唐瑾瑶说道:“皇姐,让我进去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她将怀里的包裹露出一角,泫然欲泣。
若是从前,唐瑾瑶瞥了她一眼:“戴罪之人,你可是潜逃了?”
言语之间全是冷漠,和唐瑾宁印象中的三皇姐大相庭径。
那日季冰一案被判后,唐瑾宁便作为凶手被关在了宫殿之中,女帝下令她永世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即使如此,宫中的大事她也算是清楚,如今改朝换代,母皇已下葬,四皇姐唐瑾舒把控宫中。
自己又是戴罪之身,也难怪三皇姐会如此对待自己。
唐瑾宁咬着下唇,一狠心道:“皇姐!我这有你想要的东西!”
唐瑾宁匆忙将包裹打开一角,借着灯笼的光,包裹中的东西依稀被照亮。
包裹中的东西浑身通透,玉制的四寸物体上盘了五条龙,龙爪凌厉,栩栩如生。
竟然是国玺!
唐瑾瑶大惊,唐瑾宁眼中流露出笃定。
这下唐瑾瑶再耽搁不得,直接将唐瑾宁请进了府中。
夏夜的晚风有些粘稠,唐瑾宁的发丝紧紧贴着额头,她摘下披风,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液湿透。
刚才一路上唐瑾宁一直忍受着粘稠的汗液,现在摘下披风简直算是解脱。
侍女拿着帕子轻轻擦着唐瑾宁的脸,她望着唐瑾瑶府邸的陈设,生出一股陌生之感。
再看她的三皇姐衣着华贵,该有之物应有尽有,哪怕今日失去了母皇的庇佑,三皇姐也依然能稳据一方。
再看她自己衣着褴褛,每日在宫中只能面前果腹,更是要遭受宫人的冷眼和谩骂,哪怕贵为皇女却不如路边的乞丐。
她与她当真不同。
自己永远都是要看人眼色的唐瑾宁,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每当朝臣提起皇女的时候,她永远被人遗忘。
现在自己的两个姐姐在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她却连争夺的资格都没有。
包裹被打开,国玺躺在桌子上。
一屋子的人都注视着自己。
唐瑾宁小心翼翼问道:“三皇姐······我好饿,能吃点东西吗?”
说完,她小心翼翼攥着手,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唐瑾瑶。
唐瑾瑶心中到底还有一丝柔软存在,况且让她饱餐也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于是立刻吩咐下人去做饭,又让人备热水,准备新衣裳。
下人来请唐瑾宁去用餐,唐瑾瑶和怀信在后面耳语。
看着唐瑾瑶凝重的表情,怀信将国玺放在唐瑾瑶手中:“事关重大,小心为上。”
唐瑾宁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她手中拿着国玺,而现在又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明显有蹊跷。
唐瑾瑶从前也见过国玺,但并未碰过,此时国玺拿在手上,当真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
饭厅内唐瑾宁吃相还算斯文,她一边嚼着饭,一边小心翼翼盯着唐瑾瑶。
每次她抬头时都能和唐瑾瑶目光相撞,而她身边的男子更是让唐瑾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男子和三皇姐倒是相配。
“你不用拘束,尽管放开吃。”唐瑾瑶见她小心翼翼瞄着自己,忍不住道。
即使唐瑾瑶这么说,唐瑾宁也依然不敢太过放肆。
一顿饭终于在一股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唐瑾宁用阿绵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后有些内疚地看了阿绵一眼。
阿绵拿着脏帕子退下,屋内便只剩下三人。
唐瑾瑶看着自己面前的国玺,今晚的事情太过蹊跷,纵使她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也只能拣一个说:“你怎么跑出来的?”
酒足饭饱,唐瑾宁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她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打开了话匣子。
“皇姐许是不信,我是被母皇放出来的,我从季冰一事后就一直被囚禁在宫中,”说到这,唐瑾宁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唐瑾宁急切看着唐瑾瑶和怀信:“皇姐相信我!我是什么性格你知道的,而且我在宫中能活着就是万幸了,又哪来的胆子害你!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是被冤枉的!”
唐瑾瑶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先不说季冰的事,你且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母皇放出来的?”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唐瑾瑶也暗中调查过,季冰和右武卫将军来往密切,后来大理寺判案后,唐瑾瑶才发现右武卫将军是唐瑾舒的人。
唐瑾宁忽然失了力般向后仰了一瞬,她眼眶泪水瞬间溢出:“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救我?”
唐瑾瑶霎时哑口无言,唐瑾宁的哭声和以前发生的种种在她的脑海中盘根错节,让她烦闷无比。
怀信安抚唐瑾瑶,然后对唐瑾宁说道:“七殿下稍安勿躁,当年一事昭王殿下亦是受害者,现在你们二人更应该厘清眼下之事。”
唐瑾宁缓缓抬头,怀信继续道:“如果你不将国玺之事说清楚,那么兰侧君必然会重新将你抓回去,没有先皇顾及母女之情,你便是死亡葬身之地。”
怀信的话到底起了作用,唐瑾宁重新想起被囚禁宫中的日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啜泣道:“前几日母皇偷偷到我宫中去看我,那时母皇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她将一个盒子交给我保管,然后告诉我如果哪天宫中发生了大事,就会有人带我出去。”
“母皇还将她的女官留在了我的宫中,盒子中的东西女官一直不让我打开,我本以为那里面是金银珠宝,母皇是见我可怜,想要放我自由。”
“可是前几天宫中传出消息,说母皇驾崩了!当时我慌极了,女官打开了盒子,让我拿着国玺跑出去,女官还打点好了宫里的人,她让我出来找昭王殿下!”
唐瑾宁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昨天出来之后一直躲着人,直到晚上看见轿子回来了才敢靠近王府······皇姐,母皇她······”
唐瑾瑶坐在凳子上久久未言语,期间唐瑾宁的啜泣声一直没有停下。
怀信眼中浮现出怀疑:“先皇还有说其他的吗?”
唐瑾宁摇摇头,怀信又问道:“女官哪里去了?”
唐瑾宁忽然一顿,啜泣声戛然而止,对上怀信的目光后,她被吓得缩了一下,然后才一字一句说道:“女官怕宫中人起疑,所以······没有出来。”
怀信点点头,看向唐瑾宁的目光中依然还带着一丝防备,让唐瑾宁很不舒服。
唐瑾宁张口哭道:“皇姐!国玺还在这里,你一定信我!宫中现在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唐瑾舒和兰侧君都有肮脏的苓国血脉,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了!皇姐!”
说完,她就静静观察着唐瑾瑶和怀信的反应,半晌这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屋内就能听见蝉鸣声。
唐瑾宁心中忐忑,小心翼翼问道:“三皇姐?”
唐瑾瑶缓缓回神:“我知道了,今天你先好好休息,其余的我们明天再谈。”
说完,唐瑾瑶便站起身看了怀信一眼,后者也随着唐瑾瑶走了出去。
唐瑾瑶看着月亮,问道:“你怎么看?”
怀信牵着唐瑾瑶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动作,看着她手中的国玺,道:“此事之玄机全在国玺之上。”
月色如练,国玺上的盘龙越发逼真。
唐瑾宁在昭王府上住了几天,唐瑾瑶听闻唐瑾宁仍然会在夜中惊醒,被囚禁的日子让她心中留下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