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楚荷华似乎刚刚归来,唐瑾瑶彼时满面风尘,看向他的目光都仿佛带着刀子。
楚荷华有些心虚的目光没有逃过唐瑾瑶的眼睛,唐瑾瑶抓着他的衣领。
楚荷华一把推开唐瑾瑶,他不再伪装自己的表情,直接表现出不屑:“殿下何故?”
唐瑾瑶冷笑一声,剑出鞘,刃削断他的发丝,然后他的脖子也泛着血迹。
“计划之中一定有你的一份,你也脱不开干系。”
楚荷华没有动,他道:“你觉得是我杀了你们陛下吗?”
满城敲响钟声,现在没有人不知道陛下驾崩一事。
剑又逼近一瞬,唐瑾瑶满目猩红,眼睛也肿起。
“你?”唐瑾瑶冷笑一声,“你也只是个棋子而已。”
她逐渐回过神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兰侧君的阴谋。
兰侧君从一开始就是骗子。
他骗了所有人,蛰伏二十年就只为了今天,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唐瑾瑶不住嘲笑自己愚蠢,唐瑾舒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啊,若不是有兰侧君在背后怂恿,她就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傻子罢了。
楚荷华当然不会被唐瑾瑶这一两句话刺激到失去理智,他笑道:“你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现在看来你输了。”
“不久之后舒儿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帝王,我到时就是唯一的凤君,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会被我踩在脚下!”
“尔等,不过是史书上被一笔带过的无名之辈!”
楚荷华的双目露出强烈的憎意,若非和兰侧君联手,恐怕自己不会这么快达成目的。
唐瑾瑶看着他的眼睛,剑险些就要斩下。
下一瞬,唐瑾瑶却收了剑,楚荷华意外:“呵,妇人之仁的丫头啊,你若是现在向我讨好,说不定他日我万人之上时,还会许你一个容身之处。”
唐瑾瑶道:“来人,把楚荷华绑起来。”
霎时,侍卫两三上前,将楚荷华绑起。
唐瑾瑶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脸,冷笑:“就让我看看唐瑾舒有多喜欢你吧。”
第101章 中计
齐国又一次经历时代更迭。
帝王自诩真龙,万人乎以“万岁万万岁”,她一生勤政爱民,不做昏庸之事,当算明君。
但也逃不了黄土一抔的命运。
她体弱虚疲之时,蛰伏了二十年的细作乘机而动,细作落子于棋盘上的最后一步。
故,帝王身死,江山送人,夫散子受囚。
而宫中的皇位永远不乏人坐。
宫中人人以泪洗面,就算是从前对皇帝没有什么接触的最下等宫人,也要装出悲伤的样子。
而有关皇帝驾崩的原因,众人心知肚明,朝堂众臣也知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无外乎兰侧君造反。
可是兰侧君在齐国潜伏二十年,其势力不容小觑,不管是宫中还是朝堂之上都有他的爪牙。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死揭穿真相。
“先帝遭侍君下毒谋害,凶手侍君鲜江已被就地正法,鲜氏九族不论男女皆判斩首之刑!”
宫中兰侧君下达了这个命令,而后鲜氏一族全部被抓到了牢中,第二日便被斩首示众。
那日大雨滂沱,街口围的水泄不通,唐瑾瑶骑着马远远站在街口。
高台上族人数十,午时一到便血泊一片。
雨水混着血水从台阶上流下,人头咕噜噜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监斩官双手合十,不住发抖。
她口中呢喃着,大约是在念叨着经文,以求上天宽恕。
她也是迫不得已。
百姓不知真相,只以为是真凶血债血偿,全部都在叫好,他们在大雨中大肆叫骂,让鲜氏一族的魂灵永世不得安生。
可悲。
可怜。
可恨。
满腔恨意充斥着唐瑾瑶的胸膛,雨水打湿了衣服,布料汲取走她的体温,身心由内而外发冷。
哪有什么盛世。
她牵着马往回走,街道上行人寥寥,雨越下越大,宫中钟鸣,百姓驻足,跪在原地。
帝王的丧钟响彻三日,三日不停。
唐瑾瑶下马跪地,红肿的眼睛中尽是燃不灭的恨意,良久之后钟声停,她牵着马回到府中。
王府中已经戒严,她摘下披风走进屋内,阿绵缓步走过来。
“殿下,叶府送了帖子来。”
唐瑾瑶打开信封,上面是叶冬弦的字迹,内容不多,只是叫她晚些时去叶府一趟。
唐瑾瑶思考良久。
自从昨日从宫中逃出来后,她也调动一些从前的眼线去调查宫中的事。
结果不出她所料,兰侧君毒害母皇,而后被鲜侍君撞破,鲜侍君成了替罪羊。
他的下人抢先一步将消息传给了父君,而后兰侧君的手下屠了父君寝宫,又抓了砚清。
这其中只有她的父君没有一点消息。
宫中杳无音讯,宫外也没有踪迹。
唐瑾瑶看着手中的信封,傍晚时独身一人去了叶府。
叶府外皆是叶荣的士兵,层层把守。
现在朝野上下皆知,兰侧君造反又拿五殿下作为人质,而整个盛京中人人自危,现在来看,只有叶府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叶荣手握重病,兰侧君不敢拿她如何。
唐瑾瑶走进府中,叶荣亲自相迎,二人没有什么礼数,唐瑾瑶摘下披风。
她问道:“我父君,可在这?”
叶荣郑重点头,唐瑾瑶心中的巨石忽然落地。
叶荣将唐瑾瑶带到了凤君的院子,而后自然识趣退下,唐瑾瑶见到了凤君,她瞬间泪眼婆娑,双膝跪地。
凤君憔悴了不少,他看着唐瑾瑶,无言半晌,心中极为复杂。
最终还是凤君先开口:“陛下······”
他本想问女帝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后来又想到满城的钟声,知道自己这么问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唐瑾瑶在凤君的搀扶下站起身:“父君是如何逃出来的?”
“宫内有密道,我顺着密道逃了出来,而后来到了叶府,”凤君捻着手中的珠子,窗外一道紫龙顺天而降,劈得震耳欲聋,他道,“砚清他······”
唐瑾瑶攥紧了衣角,竭力遏制恨意:“砚清被囚禁在宫中,我派人打探过了,砚清没有受伤。”
唐瑾瑶忽而站起身:“兰侧君想以砚清为筹码逼迫我,这皇位······我不能让他如此顺利便收入囊中!”
“砚清真的无事?”
“他暂无性命之忧。”
凤君急切地抓着唐瑾瑶的手:“你······万事小心,当以性命为重!”
她的父君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但凡他又半点争抢之心,也不会让兰侧君嚣张如此。
唐瑾瑶轻轻拂下凤君的手,郑重道:“父君不必担忧,瑾瑶此生必以唐氏江山为先,兰侧君窃国之贼,母皇之仇我若不报······”
唐瑾瑶忽然拔出剑,然后斩下衣角:“那必如此状!”
衣角在空中坠落,剑刃寒光一闪,飒踏剑意和着窗外闪电,衣角布料瞬间便粉碎。
如兰侧君,如唐瑾舒,此二人从此便是她唐瑾瑶的敌人。
只要她唐瑾瑶活着一天,那么这父女二人必然此生不得安宁。
唐瑾瑶双目猩红,看来必然以泪洗面才会如此,凤君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唐瑾瑶单膝跪下,低头道:“此处比我的府中安全,父君便在此处,等我救出砚清,手刃仇敌!”
凤君从没见过唐瑾瑶这个样子。
现在的唐瑾瑶,周身都是戾气,双眸都是恨意,只是言语尚算得体,能看出她没有失去理智。
可是凤君有些怕。
他怕自己的女儿遇到危险,也怕这样的气场一直笼罩着唐瑾瑶,让她以后变成另一个样子。
但凤君却无法出口相劝。
国恨家仇,不共戴天。
唐瑾瑶站起身,拿着披风转身踏出门便冲进雨中。
先皇的丧礼分几日举行,朝中宫中所有人都要到场。
唐瑾瑶自然在此列,她心中忐忑,怕极了兰侧君会动手脚。
因此在宫中时,唐瑾瑶一直和叶荣待在一起。
唐瑾瑶再一次接触到了死亡,小时候见到过自己的兄长夭折,那时的她对死亡没有这么深的感触。
可是在现在,当真正亲眼所见漆黑的灵柩时,巨大的压抑感和孤独感霎时全部涌上心头。
那种感觉如海洋一般蔓延在她的周围,四周都是虚无,耳畔的窃窃私语逐渐化为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