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像是她会说出的话,”婵托图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我也险些被感动了。”
唐瑾瑶横眉望去,婵托图又出声。
“我应该多利用她一些的,只差一步我就能杀了你们了,这一切全败在这个死丫头身上,她还跟你说她爱我?如果真的爱我,律保就应该在你被刺杀时补上一刀,杀了你!”
婵托图后退几步,大笑起来:“这是什么狗屁爱啊,荒唐!荒唐!”
“律保戎,你一个细作,说什么爱?”
婵托图的喊声回荡在整个密室之内,铁链哗啦啦响,唐瑾瑶恍然看见了前几日泪眼朦胧的律保戎,虽然面上悲切,可是那双眼睛依旧是不服输。
她怎么会爱上这个人?
唐瑾瑶看着婵托图的脸,觉得他可憎极了,于是唐瑾瑶一拳打在婵托图的脸上,力气之大直接将婵托图打得一个趔趄,然后倒在地上。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唐瑾瑶睥睨着他,逐字逐句道。
婵托图趴在地上也不知是哭还是笑,整个人宛如失控般。
唐瑾瑶转过身:“来人,挑断他的手脚筋,我要他活着,一辈子都活着。”
婵托图犹自在用母语念着什么话,仿佛陷入了癫狂。
唐瑾瑶走上台阶,身后终于传出了他的哀嚎。
在密室看了婵托图之后,唐瑾瑶的心口就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她独自一身走上街头。
新年将至,街上热闹非凡,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满街的红灯笼和红绸子点缀着冬日。
唐瑾瑶孤身又失魂落魄,看起来和这些人格格不入。
“姑娘,买个面具吧?”一位妇人道。
唐瑾瑶走到小摊前,看着样式奇怪的面具,随手拿起一个。
这面具上没有画什么普通的花样,而是画了表情严肃的神灵。
除夕时有驱除恶鬼的仪式,便是要戴着这些面具的,从前在京城中,每逢过年时宫中都有专人操办,不用唐瑾瑶上心,以至于她都忘了。
“除夕要到了,戴个面具驱鬼消灾,来年求个好运气嘛。”妇人笑道。
“买一个吧,便宜得很。”
唐瑾瑶掏出铜板:“两个。”
然后她拿着面具走进了客栈。
唐瑾瑶走到了怀信的房间,敲敲门低声道:“是我,阿瑶。”
门打开一条缝,唐瑾瑶钻了进去。
怀信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唐瑾瑶将面具放在桌子上:“给你一个。”
怀信看一眼便已了然:“我还当你忘了除夕了。”
“本来是忘了,看到面具又想起来了。”
唐瑾瑶答完就低头看着空了的杯子,怀信盯着唐瑾瑶看了一会便知道她心情不好,问道:“发生什么了?”
“也没什么,”唐瑾瑶抬起头,不像刚才那般失魂落魄,“最近挺平静的。”
怀信忍不住又问道:“真的没事?”
唐瑾瑶沉思一会,终是说道:“卫戎死了,婵托图手脚筋被我挑了,关向雁过几天去汀······”
怀信突然握住唐瑾瑶的手,打断她说话:“我是说你,你有没有事?”
唐瑾瑶愣住。
怀信生的目如朗星,此时眉头微微拧,那样好看的眼睛偏偏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唐瑾瑶心中那的弦瞬间崩断,她想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却发现嘴角已经僵硬,扯不动了。
既然笑不动了,那就不要再笑了。
“我和关向雁说让她随我去京城,她拒绝了我。”
怀信握住她的手,像摩挲白玉一般珍惜:“她是不愿意去京城,还是不想追随你?”
唐瑾瑶细细回想,有些不确定:“她大抵是觉得去了京城就要为了权势勾心斗角,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保家卫国吧。”
“你只因为这件事而烦闷吗?”
唐瑾瑶咬着下唇,然后摇摇头:“卫戎不信任我,关向雁也不信任我,所以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是什么朽木,不值得人追随,更别说回京同唐瑾舒争斗了。”
她一叹气:“我有种预感,我可能会失败。”
唐瑾瑶从前从来不会去想和自己的姐妹去争夺些什么,可是自从那日被刺客夺取半条命后,唐瑾瑶才发现不争不抢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幕后指使尚不能确认是唐瑾舒,但可以肯定的是京城中有个人一直想杀了自己。
而杀她的原因自然只可能是一个,那就是阻止她争夺帝位。
唐瑾瑶想在图郡时丰满自己的羽翼,回京之后方有一争的可能,可是事情并不顺利。
她早已过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现在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顾忌的多了便也会踟蹰不前。
“关向雁不愿随你并不是因为你不是明主,只是她所求与你所求不同。卫戎是细作也并非是因为你不值得信任,只是她自己目的不纯,本就是细作。”
“你无法让一个口吞秤砣的人转圜心思,也不能把机缘巧合发生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变成责任。”
怀信目光温柔又有几分心疼:“阿瑶,做事多几分勇敢吧。”
唐瑾瑶低眉顺眼听着,心中沉重的枷锁被怀信打开,终于释然。
“你好像夫子。”
沉默良久的唐瑾瑶说出这句话着实让怀信意外了一会,能开玩笑就说明她想通了,怀信便也松了一口气。
“那便让我教你一辈子吧。”
第86章 定情
年关将至,府衙中的事也少了很多,战事结束,城中百姓又恢复了以往安居乐业的生活。
唐瑾瑶修书一封传回京城,在信上简要禀报了一下汀边战败的事情,又表明自己身体已经好转,让母皇不要担心。
在信的最后,唐瑾瑶以沉重的文字写道太守怀信被细作暗害,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她让驿站的人将那面面具也送回了京城。
唐瑾瑶不知母皇收到信之后会作何反应,但是她大概也能想象到,母皇一定会心情沉重。
若是平时唐瑾瑶一定会和关向雁开玩笑道欺君之罪罪加一等。
但关向雁最近又忙碌起来,自然不是为了筹备过年,而是为了汀边一事。
汀边伯克婵托图已被俘虏,不日就会押解回京,汀边自然也是齐国的囊中之物。
关向雁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就带领人马再次出发前往汀边,唐瑾瑶也在其列中。
不止是她,怀信也在。
只不过现在的怀信已经换了个身份,他脱下了女子的装扮,可以光明正大穿着男子衣服跟在队列里,也不用面具遮面了。
怀信还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
舟归。
漂浮小舟归于岸,听了这个名字之后唐瑾瑶一阵感动。
当初在行宫中时,唐瑾瑶三番四次试探怀信身份,却被怀信以“逆水行舟,隔岸相看”为由推脱,而现在怀信却化名舟归对自己敞开心扉。
唐瑾瑶本想叹一句世事难料,话卡到嘴边又觉得这词不妥。
索性她也不拽文嚼字,只是叹了一句“缘分”。
可不就是缘分。
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同舟共济,现在又以连理枝自比,虽然身份相隔,但是到底还是缘分将他们牵到了一起。
唐瑾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牵着缰绳的手,她一介凡夫俗子看不见手上的东西,但她相信自己的手腕上一定被月老系了根红线。
红线的另一头一定就拴在怀信的手上。
唐瑾瑶看向怀信的手,抿唇笑笑。
怀信收尽眼底,心神微动,但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暗送唐瑾瑶一个暧昧的眼神。
怀信扮作随从跟在唐瑾瑶身边,虽然是男子但是并不会让人起疑,更不会有人天马行空般将随从舟归和太守怀信联想在一起。
毕竟一个是女子,一个是男人,根本不会有人这么联想。
从前两军交战时总要讲究迂回战术,要小心躲避敌人,所以每次去汀边附近的军营时都会特别慢,但现在婵托图被俘,汀边残党四散,去汀边自然也方便了许多。
因此走了没多久汀边的城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唐瑾瑶等人骑马进城,大街上的百姓都停下了脚步,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们。
唐瑾瑶等人也愣住了一会。
庄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汀边这座城是因为靠近图郡,所以风土人情和庄国相近,大部分百姓都从事行当养活家里人,少部分以放牧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