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这些,双方对视,成三角形互相警惕。
突然于倾脸色一变!
这面具,这姿态,还有身形,包括脖颈到肩膀的线条弧度,都熟悉的让他眼热。
下意识的,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于哲!?”
正准备再对瞿斐动手的黑衣男子,整个身体僵住,继而又像是急于伪装一样,快步冲到瞿斐身边,就要将他捞起来。
但瞿斐也不会坐以待毙,缓过神来,狼狈的就地一滚,手脚并用的朝着于倾的方向扑去。
于倾任由他跑到自己身后,寻求庇护,双目则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这人。
那人被这于倾这样灼灼的目光看着,就像被丢进了极冻箱里,别说挪动手脚,甚至就连呼吸都停顿了下来,浑身僵硬的像个雕塑。
终于,最后打破气氛的是缓过来的瞿斐,咬牙切齿:“于倾,你认识他?什么于哲?”
于倾并不回答,只是看着眼前这人。
黑衣人喉结滑动,僵持许久,终于还是轻叹一声,褪下了内甲面具,露出了那张斯文俊秀的脸。
真,是于哲!
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人,于倾竟失去了声音,不知道从何开口。
于哲也在看他,眼神闪躲,脸上甚至还有几分后悔,似后悔自己现身,又后悔自己摘了面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眼儿里,也无法开口说明。
就在这让人坐立难安的当口,瞿斐的声音突然响起:“为什么攻击我?”
矛盾瞬间转移,于哲眼眸霎时间冷厉,看着瞿斐冷笑:“因为你蠢,能把自己活埋在山下面的S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你!”瞿斐瞪眼。
“我什么?”于哲冷笑:“那一脚是教训你的蠢和狂,宇氏血脉?呵!你知道宇氏血脉代表了什么吗?竟然敢张嘴就说?”
瞿斐的拳头猛地捏紧,反问:“你跟了我们多久?你都听见什么了?”
“看见你的蠢,听见你的狂,你觉得我听了多久?看了多久?”
“你……”
“你是来救我的?”于倾突然开口,他蹙紧眉心,深深地看着于哲,“是吗?来多久了?”
于哲被于倾看着,刚刚的嚣张英武都消失不见,缓缓低下头,就像一只做错了事的狼犬,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蔫蔫地走回于倾面前,低声喊了一句:“哥……”
这模样,真是踩在了于倾的软肋上。
这小子每次撒娇都用这招,而于倾每次都无法应付,只能一再退让。
看着眼前故意示弱的臭小子,于倾闭上眼,长吐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的厉色眼见着退散,眸光温柔,“嗯,我在。”
就像之前相处的每一天,温柔的对待,极尽的包容,不问缘由,近乎于宠溺。
于哲的呼吸颤了颤,眼尾瞬间就红了,他咬着下唇,看着于倾的表情很痛苦,是眷恋,又像是在挣扎。
仅仅是被这倔强又坚强的目光看着,于倾就心软的不行,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用力,单手抱住了他。
掌心在后背轻轻拍着。
一下又一下。
就像在安抚一个委屈可怜的孩子。
“好了,我在呢。”
于哲咬着牙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却在那一如既往的温柔里失了分寸,他痛苦的将额头抵在于倾的肩膀,大力的,逼迫着自己,试图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
张开嘴,大口的呼吸……好辛苦。
“对不起,哥,我……”
“好了别说了。”
于哲想要解释,却又被于倾打断。
真相究竟是什么,好像就突然不太那么重要了。
于倾知道于哲身有又很多的秘密,就像自己一样,如今身边又有外人,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机会,他大力拍拍于哲的后背,中断了这个话题。
两人分开,于倾先转移了话题:“这里不太安全,我们先换个地方,我知道下游有一处沙滩,先到了那里再说。”
于哲自然没有意见。
瞿斐自己吐出把柄,如今被这对兄弟捏在手里,心里正忐忑着,也不敢多言,见他们下水游走,只能咬着嘴唇跟在了后面。
不过三人,却都满腹心事,于倾和于哲久别重逢,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欢畅,一路沉默着游出去,半路遇见一条古雷鳗袭击,于哲抢先出手,手起刀落,就将古雷鳗一分为二,手法干净利落,简直杀戮果决。
于倾看在眼里,眉心微蹙。
瞿斐却眉梢一扬,如果他没有看错,刚刚这个于哲也吸收了古雷鳗的生物能量,所以这对兄弟……
于倾口里的沙滩不远,顺着河水游出半公里就到了,可惜河水上涨,沙滩也被淹没了大半,更是看不见当初于倾和仁霆在这里扎营的痕迹。
但在这地下深处,此处景色依旧难得,岸边有大片沙滩,墙壁上长着红色的苔藓,这些苔藓会释放微弱的光芒,落在S级和于倾眼里就像是一盏盏小小的灯泡,若是仔细去看,就连掌心的纹路都可以看清楚。
大约是光线驱除了心里的阴暗,所有人的脸色都好转了些许。
于倾这次转头,才认认真真地看向于哲,将他细细打量,开口问道:“你……最近在哪儿?”
“……”于哲嘴角抿紧,似乎有什么顾忌,难以开口。
于倾又问:“那你最近还好?”
“好……”
“之前有受伤吗?”于倾指的是初赛时与孤蒙一战。
于哲摇头。
“那就好。”
话说到这里,又结束了。
分开不过几个月,却像是隔了无数年,竟有些陌生。
瞿斐冷哼一声,“遮遮掩掩的,有什么秘密见不得人的。”
于哲却突然开口:“你认识宇含情吗?”
瞿斐这次是真的脸色大变。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整个都转了过来,用着一种诧异又惊讶的目光看着于哲,好半天才说:“你……想要说什么?”
于哲说:“那你知道宇阳吗?”
瞿斐脸色再次变化,脸挂寒霜。
于哲说:“在宇宙自由联盟时期,从宇氏族谱来论,宇阳算是宇氏两大旁支之一,又名宇阳氏族的大族长,是个经商奇才,曾经把控过自由联盟百分之三十左右的财富。之后他意外身亡,一子一女平分家产,各自发展。这女儿,就叫宇含情。宇含情分家不久,她就带着庞大的家产,嫁给一个大商家的公子,随后隐退,相夫教子,而她夫家从此飞黄腾达,成为宇宙首富,夫妻两人更是比翼连枝,伉俪情深。可惜……都是假的。”
瞿斐呼吸颤抖,眼眶通红,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还知道什么?”
“宇含情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根本是瞿家的一个傀儡,什么相亲相爱都是假的。不过这样的仇恨,你竟然可以隐忍到现在,说实话,这一点倒是像瞿霍方,够能忍,够城府,够阴狠,够……”
“闭嘴!”
下一秒,瞿斐含怒冲上前,不管不顾的就要一巴掌打在于哲脸上。
有些话,他可以说,他以为终于熬干了心里的血,所以才变得这么无情。然而于哲一席话,就像是捅在他的心脏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汩汩鲜血流淌出来,他疼的浑身颤抖,几乎要死去。
他这没有章法的一巴掌又怎么可能伤到于哲,于哲轻松跳上石壁,又一次腾挪借力,轻松抓住洞顶倒挂的钟乳石,低头看去,轻笑一声,眼露厌弃。
瞿斐跳起来,想要抓他,虽力量够了,但准头差远,撞倒隔壁的钟乳石,最后“哗啦”竟然摔进水里,浮出水面一阵呛咳,说不出的狼狈。
于哲笑了一嗓子,看见从水里冒头的瞿斐,还想再说,却被于倾打断。
“好了。”
于倾始终认为杀人不过碗大的疤,干脆利落,远比用这软刀子戳人心口好。
虽然他也并不喜欢瞿斐,但亲父弑母,这样的伤口恐怕早就在瞿斐心里的伤疤下灌了浓,如今于哲还要伸手去搅和这伤口,委实有些过分。
瞿斐从河里走出来,头发垂落在额头,面色苍白,红色的水从他银白色的内甲上流淌而下,他拖着双脚绕过于倾,走到沙滩一屁股坐下,就把脸埋在了手心里。
喃喃:“我那时候才三岁啊,我该怎么做?你们说,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