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大夫终于诊完脉,与廉敬小声交谈几句之后开始写方子,沐桑桑屏退下人,低声问道:“廉总管,太后是病了,还是?”
廉敬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是病了。”
心上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猛然消失了,沐桑桑几乎想要跪倒在地对天祈祷,还好,不是他暗中下手!
“国公最迟后天就能进京。”廉敬低声说道,“我们收不到京中的消息,不知道太后病倒,走得太慢。”
这么说二哥那边也没能把消息传出去?沐桑桑一阵难过,赵启把消息封锁的太好了,这段时间京中只怕已经风云巨变,阿爹的官司更难打了。
“姑娘是用什么法子把消息传给我的?”廉敬问道。
沐桑桑怔了一下,这么说张遇传消息时并没有向他透露身份?那么,廉敬会不会根本不知道张遇是太后的人?她摇摇头,低声道:“我只告诉我娘去通知你,后面就不知道了。”
廉敬似信非信,却也没再追问。
也许是廉敬找来的大夫医术更加高明,太后在第二天一早悠悠醒来,她微启凤目,含笑看向沐桑桑:“阿念怎么来了?”
沐桑桑从惊喜中瞬间坠入冰窟。她在很小的时候听太后这么叫过,叫的,是她母亲——太后的神智不大清醒了。
廉敬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阴沉得像笼了一层乌云,他定定地看了太后片刻,突然抽身,大步走了出去。
沐桑桑守在太后床前,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太后笑着摸她的脸,问她:“阿念怎么不说话?”
太后没有再昏迷,早膳的时候也开始吃饭,但却不怎么认识人,有时候叫她阿念,有时候叫她桑儿,赵启来问安时,太后拉着他的手笑意盈盈地说:“小九啊,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小九是赵启的昵称,八年前太后刚决定把他养在自己膝下时,总是这么叫他。
沐桑桑忍了很久的眼泪滚滚落下,赵启轻声安慰着,喃喃地说:“别担心,母后很快就会好的,很快。桑桑,不然我们成亲吧,给母后冲冲喜。”
沐桑桑含泪看他,他抬手擦了她的泪,笑得温柔极了:“我真有些等不及了,很想立刻娶你。”
“我阿爹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吧,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赵启轻轻拥她入怀,“我们早些成亲,这样母后和国公都能安心。”
他会安排好,是在向她承诺会帮阿爹洗清冤屈吗?沐桑桑怔怔地看赵启,赵启叹息着把额头贴在她额上,柔声说:“我会安排好一切,你放心吧。”
沐桑桑在迷茫中轻轻点了点头。
赵启欣喜若狂,低低地笑了起来:“你答应我了?我好欢喜,我好欢喜!”
他的确欢喜极了,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为她梳妆画眉,在她耳边说着温存的情话,直到张遇再三催促,他去恋恋不舍地回去议事,但很快又遣张遇给她送来一个同心结。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沐桑桑拿着同心结沉吟不止,就在此时,她听见张遇飞快地说了句:“廉总管今早曾与陛下发生争执。”
等她回过神来,张遇已经走远了。
沐桑桑突然一阵惊恐。肯定是太后刚醒来时,那时廉敬发现她神志不清,愤然走了——可他有什么资格与赵启争吵?他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个宦官,怎么敢与人君争执?而且,他又是为了什么与赵启争执?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也许廉敬,是赵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没东西,空荡荡的好难受啊~
第19章
沐桑桑她浑身发冷。
廉敬到西疆后,大哥随即中毒,用的药正是廉敬带过去的。廉敬说一直没收到京中的消息,可如果仔细推想过去,他是太后的心腹,手下掌管着凤仪卫还有许多藏在暗处的眼线,怎么会连宫中的动向都不清楚?他不知道张遇,莫非太后也在防备着他,所以没有对他透露?
太后既然能在赵启身边安插下张遇,那么,赵启也有可能收买了太后身边的廉敬。
沐桑桑一时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几乎陷入绝望。
“在想什么呢?”傅晚轻手轻脚地走来,当先看见了那枚坠着双玉鸳鸯的同心结,眼睛一亮,“好别致的结子,陛下送的?”
“是。”沐桑桑看着她,犹豫不决。她是她的朋友,也即将成为家人,她的父亲与阿爹有同袍之谊,而且,她能把消息传出去,要不要请她帮忙找大夫为太后医治?
就在此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道:“晚姐姐,我到都护府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你?”
傅晚脸上一红,半晌才低声说道:“我去白云川寻你大哥了……”
沐桑桑低呼了一声,原来她们都一样,都会为重要的人去冒险。
傅晚颊上透出软媚的红,渐渐压倒了脸上的胭脂,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忧伤:“我是瞒着爹爹去的,后来爹爹发现,立刻把我赶回都护府,那时候你们已经走了……后来被傅澄知道告诉了她娘,说了不少风凉话,我爹就把我送回来了,妹妹,我听说你大哥在都护府中了毒,我很担心他……”
沐桑桑拉着傅晚的手,轻轻靠在她身上,低声道:“晚姐姐,都护府那边你有没有可靠的人,我想查一查大哥中毒时的情形……”
就在此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面容。那天在都护府衙中,他无声无息地躲过层层守卫,来到了她的窗前。昨天,他同样是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防守森严的宫中。
而且,他将攻陷长平,身穿龙袍。他有足以与皇帝抗衡的力量,他是皇帝的心腹大患,是唯一一个绝不会被皇帝收买的人。
“晚姐姐,你跟我来。”沐桑桑在一瞬间做出了决断,“我想出去走走。”
郁秋阁是御园里视野最好的一处阁楼,也是皇室赏菊的所在,眼下菊花虽然还没有开,但已经长出了花骨朵,大片大片的绿叶衬着郁秋阁的朱红色砖墙,看上去别有风致。
沐桑桑走在□□中,闲闲地向傅晚说道:“阁外这些花都只平常,阁中有几盆绿菊,还有一盆墨菊,才是最好的,晚姐姐,我们进去看看。”
傅晚拉住了她,小心提醒:“眼下明敏郡主住在里面,怕是不好去打扰吧。”
“怕什么?她只不过是暂住在这儿,还敢拦我们不成?”沐桑桑毫不在意,拖着她走上台阶,径直向里面走去。
赵长乐很快出现在门内,冷冷地抬了眉:“把这些乱闯的人都打出去!”
宫女们谁也不敢答应,固然郁秋阁是给赵长乐住的,但她吩咐要打出去的,是太后的嫡亲侄女,皇帝的心尖宠,她们十分清楚谁更不能得罪。
赵长乐使不动她们,苍白的脸上升起一抹愤怒的红,忍不住骂道:“好个贱婢!”
沐桑桑只作没听见,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向着中庭那几盆珍贵的绿菊走去。
赵长乐怒极,疾步走过去两手一推,啪、啪几声,绿菊被她推倒在地,连盆打了个粉碎。
傅晚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挽住沐桑桑,向赵长乐笑道:“明敏郡主若是不喜欢赏花的话,不如去湖上泛舟?今日天气晴好,我让人收拾出钓具来,可以在湖上赏花钓鱼。”
赵长乐冷冷地瞥了傅晚一眼,转身要走,就在此时,忽然听见沐桑桑道:“明敏郡主,你进京时是骑马还是坐车?”
赵长乐怔了一下,全然不懂她的意思,就听她又道:“我这次进京是坐车,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再坐一次。”
赵长乐莫名其妙,回身问道:“你什么意思?”
沐桑桑忽地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着并州偏僻,也不知郡主有没有坐过车?”
赵长乐大怒,脱口骂道:“贱婢!”
傅晚又是吃惊又是疑惑,沐桑桑素来性子温柔,今日是怎么了,处处与赵长乐过不去?她连忙拉住沐桑桑急急向外走,嘴里说道:“别闹了,你何苦来招惹她?快跟我回去吧。”
“怎么,连你也向着她?”沐桑桑挣脱她,“好,既如此,那你走吧,我不要再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快来看打架喽~
第20章
赵启得了消息赶来时,赵长乐已经进门锁了屋子,只余下沐桑桑与傅晚站在阁外,一个生气,一个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