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
赵柬在门被推开的时候就醒了,实际上,他也没怎么睡——这副鬼样子,他能睡着,那才是真见鬼了。
这会儿,他只觉自己的眼睛都不是自己的了,发麻发酸、疼肿难忍。那眼皮上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似的,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而眼球,更是火辣辣地疼,就像两团烈火在燃烧。
他循声转过头去,果然是那小傻子来了。
“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受委屈了。”崔宝绫蹲在他面前,很识相地替他拔掉了嘴巴里的那团不明物体。
呃,瞧那意思,好像是一只袜子?
“把我的牌子还给我。”赵柬冷冷地开口说道,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呃,还未请教大人的名讳?”崔宝绫不接他的话,转而问起了其他,也不知是真迟钝还是没听清。
“你打算做什么?”
这丫头透着股邪性儿,似乎没看起来那么傻……
“我看大人的眼睛也没见好……要不然,待会儿我们先送您去京兆衙门,请京兆尹给您叫个大夫看看?官府的人么,总是人头熟些,能请到好大夫。”崔宝绫打着商量,难得脑子这般好使,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赵柬冷冷一笑,阴沉沉地说道:“你用下三滥的手段叫本……本大人坏了眼睛,这会儿倒想一推三二五,把我推给官府的人,好自己撇清?”
赵柬不知自己所中何毒,其实心里也有点儿慌兮兮的,尤其是这一晚上过去,受伤的眼睛似乎愈发严重了。
现下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去京兆尹府,立时表明身份,宫里自然有最好的太医给他诊治。但是这也意味着他要打草惊蛇,白白损失这个机会。况且,还要如了那帮人的意,他到底意难平!
“不是不是,大人,我没这个意思。”崔宝绫连忙摆了摆手,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期期艾艾地说道,“您的医药费,我全包了。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您治好。”
“哼,你一个侯府小姐,还需要砸锅卖铁?”
“哎,您见过哪个侯府小姐,是常年住在这乡野的庄子里的?”
“不受宠?”
“您不是知道我的情况么?”崔宝绫疑惑地问道。
赵柬轻咳一声:“咳,当然。”
“所以,您可不可以别为难我?我的情况真的不方便……您看,您也知道我的底细,我把您送到官府,官府也就知道我这个人了。我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听起来,这丫头还是有些好心得犯傻啊。
他都有些摸不清了……
“侯府的人,今天来接你回去?为什么?”赵柬思索了片刻,只好先试探道。
“因为我舅舅升官了啊,他现在是将军了,家里总不能再把我安置在这种地方,当我不存在了。”
“哦,是啊……”赵柬随口附和。
最近升将军的那伙儿人里,有姓袁的么?他久不在京,每天只能粗粗地过一遍邸报,都有些记不大清了。
这丫头的嘴可真严,偏不说是哪个侯府,只叫他在这里猜来猜去,都他娘的快猜出心病来了!
“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我饿。”赵柬决定放弃,没好气地吩咐道。
谁知这天底下的事儿啊,仿佛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套路。他一顿饱饭才下肚,就有人好心地给他提醒儿了。
“说好的一早到,这都什么时候了,襄南候府的人还不见来?再等下去,中午饭都可以准备了。”
“我说沈妈妈,七姑娘今儿还走不走了?”
是昨晚那略显尖刻的碎嘴女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襄南候府这四个字!
原来是襄南候府的小姐!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竟是崔骁那老小子的女儿!
襄南候府,那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儿的,不仅是因为崔骁克妻的本事,还有他们家那奇葩的老夫人,那七个号称“七仙女”似的女儿、侄女儿……不对,这里还有一颗沧海遗珠,那就是八仙女了……
那这小傻子的外家就不是什么袁府,而是原府了。嗯,好像崔骁是有那么一个倒霉的原氏妻子,才生下头一个孩儿没两天就血崩死了。而那原氏的兄弟,定然就是近来才升忠武将军的原斐了。
啊,真是一通百通!
既然她是襄南候府的人,那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襄南候齐家的本事没有,在官场上还是很有一套的,消息应该很灵通。而且,记得他有一任夫人,是出自定安侯府。那是田贵妃的母家,老三的外祖。他正怀疑这次淮西的河道贪墨案,跟他们有关呢。
呵呵,算是峰回路转,老天爷助他了!
赵柬打定了主意,心情便明媚了许多,眼睛竟也不怎么疼了,幽幽靠在柱子上,等那小傻子送上门来。
没过一会儿,崔宝绫便又偷偷溜了进来,关心地问道:“大人,您吃得还好么?”
“像狗一样,用嘴叼着吃,能好么?”赵柬动了动身子,朝她示意自己还被反捆着的双手。
“对不住了,大人。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妈妈会不高兴的。”崔宝绫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忙不迭地解释道。
“没关系,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讳么?”赵柬竟然很大度,还愉快地咧了嘴,“我叫赵……赵剑,你就叫我小赵好了。”
“小赵啊……”崔宝绫突然觉着有一阵凉渗渗的寒风朝她逼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就是男主的太子妃养成记~
哈哈~
第4章 委屈您
“您……您有什么事儿,就……就请直说吧……”真的不必这样客套,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崔宝绫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这位大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越来越古怪了……
“我的眼睛,你要负责。”那他就直说了,赵柬这锅甩得,一点儿都不亏心,“带我回襄南候府,请大夫治好我的眼睛。”
崔宝绫愣了有那么半盏茶的时间,随后便苦了脸,期期艾艾地说道:“我说了,我不方便……”
这要是公然带个大男人回去,她还活不活了?她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那府里头本来就乱,薛氏更是指不定正在发愁,没有她的把柄呢。
她还自己主动递上去……
她缺心眼儿啊她?
“那是你的事儿,”赵柬这会儿要不是被捆着,都能悠闲地翘个二郎腿抖起来,“京兆衙门请的大夫,能有你们侯府的好么?”
“呵呵,我可是太子殿下最贴心的护卫。你若是不能将我治好喽……再加上,从昨晚到现在,如此这般对我……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们侯府受得住么?”这位太子殿下本尊再接再厉地忽悠,可真是在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我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就算回了侯府,一时半会儿也请不来大夫。我看您的眼睛,是耽搁不得了。”崔宝绫好言好语地劝他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唔,现在侯府的人还没到吧?那你还有一会儿时间,考虑一下对策。”赵柬既打定了主意,又如何能劝得住呢?
崔宝绫忧愁地皱起眉头,咬了咬唇,踌躇半晌,最终只能无奈地沉沉一叹,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她悄咪咪溜回前面的院子,见沈妈妈正在那儿团团转,指挥着四平八稳两个,将昨儿收拾好的行李搬出来,见到她便又气呼呼地絮叨开了:“姑娘,您瞧见了吧?到这会儿,侯府的人还没到呢!这是她们在给您下下马威呢,所以您回去后,可别傻乎乎地见着谁都觉得亲,那就是一帮狗眼看人低的货!”
也不知她是在骂那帮来接她们的管事嬷嬷,还是那当家做主的薛氏,亦或者是偏心眼儿的崔家老太太?
崔宝绫胡乱地应了几声,这会儿她也没心思管这些了,一心只想着那密探大人所说的对策——好吧,她其实是在想如何把那尊大佛给送走。
虽然他的气势确实叫人不敢直视,但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那块牌子有可能是假的,他那密探的身份是随口胡诌的。因此,现下先稳住他,然后把他送去京兆衙门,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无论他是真是假,都可以丢了这烫手山芋;二来,去了衙门,自然可以确认那牌子的真伪。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偷偷留下它的原因,心里总是不放心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