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舅舅什么时候能回京?”
沈妈妈扼腕沉沉一叹,正要说崔宝绫两句,却听她家姑娘冷不丁又开口了。
嗯?
这倒还有些心眼儿……
不过,舅老爷固然是个依靠,但姑娘您还得生活在襄南侯府啊。有许多事儿,舅老爷是来不及给您做主的,哪儿有您亲爹好使?
好在崔宝绫这句略带脑子的话,稍稍安抚了一下沈妈妈脆弱的神经。她思忖了一会儿,便沉吟着说道:“听说西北那边,才班师回朝呢。奴婢估摸着,舅老爷到京城,怎么着也得下个月了。不过舅夫人是先行一步的,应当会快些。”
那就是说,如果想请舅舅帮忙,或者借口去看舅舅的名义出府,至少也得等到下个月了?
那如何来得及?
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崔宝绫低低哀叹一声,看来车到山前也未必有路啊。小赵大人的托付,她是注定要食言了。
若是让沈妈妈知道,她现在脑子里真实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估计又得喷血了。
其实,就算没有那一层托付和配药的关系,崔宝绫也迫切地想要出府一趟,毕竟心里仍旧有些不大放心,还是心心念念地想去京兆衙门验证一下这密探的真伪。
天知道最近她这狗腿子当得有多累人!如果他是假的……哼哼,吃了她的,都得吐出来!
“妈妈,小赵在哪儿?”崔宝绫问道。
沈妈妈皱了皱眉:“不知道野哪儿去了,眼睛瞎了都不安分!方才我让八稳看着呢。”
“哦,那我去找他。”
“哎,姑娘!”沈妈妈差点儿一把没拦住,“姑娘哎,您得离他远些。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无害,但谁也不知道他的来路。待治好了他的眼睛,咱们就赶他走!”
“嗯嗯,我知道了,妈妈。”崔宝绫嘴上应着,脚下却抹油似的跑了。
——
崔宝绫是在屋子后头的一处假山洞里找到的赵柬。这儿原本应当是个小花园,但因多年荒废,杂草丛生,如今连路都找不到了,看起来十分幽僻。
“您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八稳呢?”崔宝绫摸索着走过去,实在太艰难了,一个瞎子能摸到这儿,也是个人才啊。
赵柬闻声“望”过来,挑了挑眉:“院子里太吵,我让她给我寻个安静的地儿。没想到她更吵,所以被我赶走了。”
所以,就找到了这种地方?
看不出来,她们家八稳的报复心这么强啊……
赵柬席地而坐,悠悠地靠在假山石上,曲起一条腿,闲闲问道:“这么快就请安回来了?怎么样,还是妖怪洞么?”
崔宝绫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一点儿不忌讳地在他身边坐下,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正巧上方有一个洞,静静洒下一层淡淡的日光,仿佛是静谧时光的见证。
“我根本就没去老妖怪那儿。”
虽然这么称呼自己的祖母有点儿刻薄,但形象生动,还真就是那么个意思。
“昨儿晚上的接风宴,老太太没能出席,都说是被我‘冲撞’着了。”
赵柬皱了皱眉:“她们是在搞你,你没看出来么?”怎么听着,还挺窃喜的?
“我知道啊,但那又如何?”崔宝绫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延年堂,她们肯定也不喜欢我。既然两看两相厌,又何必勉强?最好,连庄和苑的请安都能免了,你说我的命格,怎么就不冲撞侯夫人呢?”
赵柬抽了抽嘴角,如果可以,他都想不计形象地翻个白眼了。
“我敢打赌,到现在为止,你连襄南侯的面儿都没见着吧?你说你如今在这侯府之中,不赶紧扒着襄南侯,你还能靠谁呀?”
多给自己找机会呀,小傻子!
“再说,你的命格与家中老夫人的相冲,你以为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儿么?更不要说,传出煞星的名声了。远的不说,对你的婚事就十分不好。”
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个女人,就那么点路子,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打算点儿好走的。而这丫头,打从一开始,两条路就都没走好。
前途渺茫啊……
崔宝绫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会儿赵柬的面孔。此时,她才发现这家伙有一张异常坚毅英俊的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巴上的线条刚毅凛然,十分男人。
只是他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婆妈?跟个内宅里厮混的老妈子似的,完全没有密探的威风……
“扒着襄南侯?这你就错了,”崔宝绫深深一叹,“我那侯爷父亲啊,是这侯府里最不可靠的男人了。谁靠谁倒,所以,千万靠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小赵挺直男的有木有?但那个思想在古代也正常…
后面会调-教过来~咦,到底谁调-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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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狗洞运
俗话说得好,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搁她那侯爷父亲身上,那得是母猪能上天啊。便是年仅七岁的崔晗,都比他可靠一些,至少人家现在能力有限,杀伤力还没那么大。
“怎么说?”
赵柬很有兴趣,丝毫不觉得自己婆妈。
崔宝绫掰了掰手指,幽幽叹道:“我在那庄子上呆了九年,他作为身生之父,九年来何曾有过半句过问?我才回侯府,连面都没跟他见过,他便能因薛氏的一句话,将我区别对待,坐实我‘煞星’的名声,丝毫没有想过我的前途未来,更不要说去替我着想,他这样一来,侯府的下人会如何看低我。唔,不敢指望了……”
一如当年,她小小年纪便被送离侯府,他恐怕也从未考虑过,这个女儿在外头是否能活得下去,是否能过得好……
赵柬沉默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还挺通透的。是不是脑子不太好的人,都比较看得开?”
小女孩么,有哪个不是指望着爹疼娘爱的?哪怕只是一丝渺茫的希望,也好过独自抱木取暖。她却不是这样,似乎从来没奢求过来自父亲的温暖。
崔宝绫皱了皱鼻子,蹙起长长的秀眉:“我什么时候……脑子不太好了?”
她沈妈妈都说她长了张大智若愚、宠辱不惊的脸,极容易骗人。怎么到他眼里,自己就是“脑子不太好”了?
赵柬愣住——咦,他说出来了么?
“咳咳,夸你呢……”他低低咳了一声,连忙改口,“夸你心思通透,按佛家的说法,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崔宝绫眯了眯眼,想着接下去要与他商量的事儿,也不好意思多跟他计较,咕哝了一句,踌躇地说道:“那个……多谢大人看得起我,其实我也没什么大智慧,就比如您交托我的事儿……”
“怎么,不好办?”赵柬截口问道。
“是有一点儿……”崔宝绫觉着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本想着等我舅舅回来,借口去看他,路上便顺道儿替您办了……可我舅舅……好像下个月才能到京城……您看,您能不能宽限几天?”
赵柬沉沉一叹,不置可否,眉头却是蹙紧了,过了好半晌,方说道:“我再想想吧……”
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好一会儿,四周荒草丛生,杳无人烟……这气氛怎么看怎么像是不良男女在幽会……
“大人,您离得久了,我怕别人起疑。我这就扶您回去吧?”崔宝绫得到了还算能喘口气儿的答复,越发好声好气起来,狗腿子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唔,也好。”赵柬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懒懒抬起胳膊,心安理得地由着这小傻子伺候。
“不是那边,是这里。”
假山洞里本就狭窄逼仄,两人都只能弯着腰一点点挪动,偏赵柬还要多事地摸索着找出路。
瞎眼人士就不要瞎指挥了好么?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就算是帮她大忙了。
这话崔宝绫没敢直接说出来,只好在肚子里暗暗吐槽。
“行行行,你看得见,你带路!”赵柬插了腰,口气有些不善,“怎么这会儿又不走了?瞧把你给能的……”
“您等一下,我去那边看看。”
好像有什么发现……
崔宝绫撇下赵柬,朝着他方才摸索的方向挪过去——那是另一个洞口,却是靠着一堵墙。
那堵墙显然就是秋芳苑的围墙,只是这个地方显有人来打理,墙角已经长满了青苔,墙壁上攀岩着绿油油的爬山虎,而它的妙处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