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是护士，她愣了一下，道：“还要抽血。”
Griffith彬彬有礼地问：“可以现在抽吗？我有点事要和他商量，是……”他苍白的脸上难得浮起一片羞涩的血色，低声道：“是一点私事。”
护士小姐在心里把这句话默默品了两遍，善解人意地说：“可以。”
然后她手法熟练地抽完一管血，假装没看见Reid红红的脸，体贴地带上门走了。
既然是私事，门口守着的探员也不好意思听，就没反对护士关门的动作。Reid干咳了一声，感觉偌大一个房间，唯独没有属于他的空间，站在哪里好像都不对劲。Griffith看不见他局促的样子，淡定地说：“坐。”
Reid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坐下来了。
“你觉得Jason想要什么？”
Reid的心潮澎湃被他一句话打消了：“什么？”
Griffith手肘夹着棉签，手链挂在小臂上：“刚才是为了支开他们，抱歉。”
Reid有点失望，但Griffith说的是正事，他打起精神：“他一直在强调让你陪着他，所以最可能的是让你进监狱。可是以目前的形势，做到这一点很困难，我在想……”
“他只是想让我不能当探员。”Griffith清晰地说，“因为不是探员，我的死亡就不会引起很大的轰动了。”
“……什么？”
“我说过想要亲眼看他坐上电椅。”Griffith说，“被捕之后，他的结局只有两个，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以他的价值，说不定会同意通过一些交易来减刑，但是这些交易，都不能让他接近我。”
“我不相信反社会人格会有爱。但是我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同理心，和……”Griffith顿了一下，“他父亲的陪伴。”
“也许是这些给了他一种错觉，让他觉得我是‘特殊的’。他一直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好像希望从我身上弥补什么。”
“他想弥补‘童年’，这是你们都没有的东西。”Reid说，“他偷窥你，绑架你，希望把你变成和他一样的人，或者让你心甘情愿地站在他那边。”
“所以我是他的目标。”Griffith镇定地指了指自己，“‘联邦探员’的头衔是我的护身符，现在他不能随便动我，但以后，他就有机会了。”
Reid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
“不过以后他身在监狱，亲自动手太困难，应该是派他的手下。对他来说，不能亲自动手一定是遗憾，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他亲自来呢？他现在在局里，比起监狱，逃出来不是更容易吗？”
Reid眼神复杂地看着他，Griffith毫无察觉，好像把自己当成诱饵不是一件危险的事。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指证我，她是被催眠了还是故意说谎，但这都不是突破口，因为你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们要找到这件事的源头，就是Jason Griffith。他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就来得及。”
Reid低声问：“就算，就算他来找你了，你怎么知道外面的这些会停止？”
Griffith坦然道：“因为我相信JJ，只要Jason Griffith不继续纠缠，这一点风波会很快平息。”
“你又怎么知道他会停手？”
Griffith轻轻笑了一下：“让一个人假死，FBI做的还少吗？”
Reid久久不语。
假死自然是不少的，在众多的证人保护计划里，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可是，那种惶惶不可终日、抛弃一切的生活，真的值得吗？
他是BAU的一员，是在新人探员间广受欢迎的前法医。他有学位，有光明的未来，他要抛下这一切，去过那样的日子吗？
Reid的手被Griffith摸摸索索地抓住了，两人的手都冰凉，但是Griffith还是握住，微微晃了两下。
黑发的青年仰着头，声音也是轻轻的：“你，帮我把手链摘下来吧。”
Reid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脏差点跳出胸腔。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Griffith的话还有下半句。
他说：“把你的那条给我带上。”
大悲大喜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的事，Reid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
“我会带着你的名字活下去。”Reid听见他声音里的一丝笑意，“放心，我……”
他剩下的话被Reid含进嘴里。
这不是Reid的初吻。当初在泳池里，女人沾着冷水的唇舌带着他，教他如何去取悦一个人。如今，他将那点浅薄的经验忘在脑后，凭着胸中的一点星火横冲直撞，又万分怜惜。
Griffith闷闷地哼了一声。
这是绝路吗？
当然不是。只要有时间，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会被洗清，只要拖到Jason Griffith伏法，被绑在电椅上，他还可以回到BAU，继续跟着大家到处飞。
但是要等多久呢？Jason Griffith的势力需要抽丝剥茧，一点一点被瓦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Griffith能提防他多久？
而且，他的眼睛恢复不到原样，出外勤会非常危险。他不可能继续留在BAU了。
Reid放开他，低声说：“不值得。”
“我会和Hotch和Gideon商量，只要骗过Jason Griffith就好了，不需要你改变身份。John Walker藏了一份成员名单，Conner他们连夜追查，会是致命的一击。”
“就算，就算你不能留在局里，你也不必离得太远。我会想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咕咕咕了这么久 我心有愧
第93章
我们最大的敌人，也是我们最常遇到的敌人，就藏在我们的心里。 ——托马斯派恩
Gideon摘下眼镜，揉着鼻梁。长时间佩戴眼镜，那里被压出两道痕迹。这么一个动作，将他深藏的疲倦露了出来。
“他是这么说的吗？”
Reid郑重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叫Hotch过来……”
“我已经和Hotch说过了，他说你同意的话，就可以执行。”
Gideon沉默了一会儿，道：“让他过来，我们去见John Walker。”
John Walker，这个永远风度翩翩的绅士终于摘下面具。他坐在两个探员的对面，一股从内而外的惊慌占据了他的灵魂。又或者他早就将灵魂出卖给恶魔，只有仅存的一点温情留给了双目失明的姑娘。
一个等不到他的姑娘。
“Walker先生，我们开门见山。”Hotch用他冷静的口吻道，“我们需要你给Jason Griffith带一个消息，帮助他越狱。”
Walker用一种吃惊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问，又惊疑不定地看了看Gideon，“你说让Jason越狱？”
“我们有我们的安排。”Gideon打破了他想要探究的欲望，“你只需要按我们说的做。”
Walker低垂着眼，似乎思索了片刻，直白地问：“我有什么好处？”
“我们可以给你减刑，争取污点证人的保护。”Hotch将筹码搬上桌面，“另外，我还可以安排你和Sally Nelson见面。”
Walker猛地抬起头。他看着对面的人，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干涩地挤出一句话：“她……愿意见我？”
“你为了她和Jason Griffith决裂，甚至和FBI匿名举报，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Gideon淡淡地说，“你不想见她吗？”
Walker呆愣地坐在原地，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不知道。”
“我是个骗子。”他的眼眶蓦地红了，“我不配再见她，我只是、我不想……”
他的命运和恶魔纠缠在一起，而天使的惊鸿一瞥，让他整颗心不由自主地沉沦下去。于是他握住雪亮的剑，亲手将罪恶与命运斩断。
可惜恶魔不懂情爱，让他成功地站在阴影里，成为一块难以察觉的灯下黑。
“你不想见她吗？”Hotch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自怨自艾，“不，你只是无法承受来自她的失望——可是你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她吗？你不想听听她本人的想法吗？”
“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你不要，那就算了。”
“我要！”Walker身体前倾，将手铐拉得“哗哗”直响，“我帮你们！让我见她！求求你们，让我见她！”
就算她真的失望、怨恨，那也是天使的审判，他……甘之如饴。
于是计划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Griffith的身体在快速康复，脖子上那道凶险的伤痕已经拆了线，医生遗憾地告诉他会留下疤痕。他的视力在恢复，开始只能感受光，现在已经能看清楚轮廓。Reid这种身高傲人的，Griffith能老远就认出来，然后对他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