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给你安排个这么简单的事儿你还办不好，还升不升职了啊”
阎罗这次不笑了，嘴角弯弯的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连忙道歉
许是阎罗看我有诚意，没在追究，只不过走之时留下一句话
“三日之期，神劫将至，你自己可要好好把握啊”
只剩三日了
我收拾起来直奔江北贺府，贺家的人说他在校场骑射，我匆忙赶去
我从未见过战争，但不可否认，这样骁勇的男人，难怪江北的姑娘都想嫁他，也不枉涂汐记挂如此久
边上的将士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我自侍术法坐在帐顶，视野极好
他停下的时候正巧看见我
眉间霜雪如碰上春日消融，露出料峭的美丽
不怪判官如此喜欢孟婆，美色误人
贺晋的模样实在是奇怪
他等人散了许多，让我跟着他往一处山坡走
坡顶有一颗巨大的梨树
贺晋盘腿而坐，我便跟着坐下来
“你来了”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可是我仍点点头
“你盼着我来？”
我明白过来这种奇怪是什么感觉了，贺晋一个男人为何要眼巴巴等着我来，他不是喜欢涂汐的哥哥吗？
我以为贺晋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只是看着我点点头
我感觉有什么不对
“我从前心情不好时，就喜欢来这儿”
这老梨树不知道多少年了，开花的时候定然十分漂亮
“你可愿意帮我一忙”贺晋转过头看我
“啊？”
“等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照顾好书房那株艾草”
“那是——涂汐哥哥的？”
贺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道这上面，却也干脆的点点头
这个男人真是——
他把裹发的玉簪取下，放在我手心，上面还有一点点残留的温热
“剪了吧”贺晋坚定道“剪了就好了”
我从怀里掏出阴阳剪
“你这么做，值得吗？”
贺晋最后回过头来看我，我从未见他笑的如此灿烂
“他值得”
我握住我的手，按下用力
咔嚓——
满天雷声轰隆劈下
一簇黑发应声而落
第8章
我又梦见那日在酆都城中了
自从那日剪断了贺晋的头发，我便再也没有睡着过，偶尔睡着也全是梦
贺晋在蒲团上跪的笔直
“疫病之人皆有他们的生死，不需你来偿，你虽积了许多杀孽，不过福报亦然”
是酆都大帝的声音
“你所求的心愿，倒不是不能了，不过你可真的愿意？”
“涂洗已位列地仙，忘却前程，早不记得为你献寿之事，何况他的神劫，本来也是收回你身上他遗留的命数，他永远不会再记得你”
“这样你也愿意求死前再见他？”
室中寂静良久
“愿意”
“那本帝便了了你这个心愿，记住，他不知前程事，你绝不可再提起”
“可否让他以为，我来拜，不过是为城中百姓？”
“若你想，那便如此”
“我何时能见他”
“他就在你身边”
我头痛的快炸了
孟婆似乎给我灌了什么喝的，又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可不想喝孟婆汤，他熬得着实不好喝，但这一次味道似乎还行，带着一股孟婆常有的冷香味
我昏了过去
我再醒来已是数日后，在孟婆庄里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第9章
那年我随师父妹妹来到江北时，远远的还没入城
便看到不远处有人策马扬鞭，姿态肆意，他骑术极好，城中如此热闹，也未伤到一人撞倒一摊
那人骑着马走近了，翻身而下，恭敬的揖礼道
“江北建贞贺家贺晋”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我不该喜欢他，这世间容不下这样的喜欢
那日我瞧见涂汐看他的模样，我便知道，人世间多是事与愿违
涂汐及笄了，贺晋却不愿娶她
我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但终究会是个女子
涂汐是真的喜欢他呀
我愿意帮帮她
但贺晋没松口，转身便上了战场
我永远忘不了他满身是血被抬回来的时候，我给师父写信的手都是抖的
我也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回来救他
所有人都说他没救了
最后那日我去看他，他勉强半睁着眼的看着我
“阿洗，我好喜欢你”
他眼睛里亮着光，像是永不落日烧坏白昼的太阳
“我想同你在一起，直到老，直到死”
“你说好不好”
我的离开吓坏了涂汐
我连夜赶去酆都，只要能救活贺晋，我愿意用任何法子
那日有神问我这样献寿值得吗？
我说值得
我再醒来匆忙回到江北城中，师父救活了他，我也很高兴
不过我远远看着涂汐扶着他在院中说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还是觉得眼睛发酸
这城中的人都在道贺前些日子的战事，这盛名就像是掐在我脖子上
我不能毁了他
我离开后去过很多地方，我不敢再回江北，我不停地行医施药，我要为他积许多福报，我有时想，我要是个神明就好了，便能让所有人都伤害不了他，能肆无忌惮的喜欢谁
但我不是
我只是个凡人
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正巧收到了师父云终的消息，我终于有了一个理由回江北
他向我说愿意娶涂汐
我答应了，那天的夕阳真是漂亮，我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本来想撑到涂汐的婚礼过后，却终究没等到
我早知道，这世界上多得是——
事与愿违
该我走到孟婆跟前喝汤的时候，他看见了的命格，留住了我，却骗我喝了汤
“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就好”
第10章
我成了神，但我没能保护他，我也没有办法再喜欢谁
孟婆已经不支使我熬汤了，他现在很喜欢自己守在忘川河畔，新来的小鬼他看都没看就打发回去了
判官却再也没来过忘川河畔
不经这事我可能永远也猜不到
原来那爱过的一人，便是孟婆
判官大概也累了，就像是贺晋等我一般
我去了阴律司一趟，找判官道谢
那日他说不是为帮涂汐，我竟然都猜不出是为了帮我
判官说不过是个小事
我问他还喜不喜欢孟婆，他没答话，只是叫我以后别再提了
我告诉他孟婆知道自己做错了，就是不敢来找你，但判官好似不愿相信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思，但我心里明白”
后来有一日孟婆分完了汤，见我坐在河边，便过来同我说话
“那日我——”
“是我说胡话了”
我摇摇头
孟婆苦笑道“你说的不错”
“我从前在人间看不清人间事，成了神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自作自受罢了”
我去了酆都城
阎罗这次看见我彻底不笑了，甚至有一些恼火
“干嘛呀，还来，我下次可见你就打你了”
我盯着酆都大帝的塑像，一动不动
快到天黑了，城外一片哀嚎之声
阎罗像是受不了我，大叫了一声
“啊——”
“真是烦死你们两了”
“算我欠你们的，滚回去滚回去，他还没死”
我猛地抬头
第11章
阎罗说的没死——真的只是没死而已
酆都大帝曾说，他一生戎马，杀孽不少，但为护佑城中百姓，得到的福报也不少
那株艾草，便是福报为他留下来的一魂一魄
不过只得这一魂一魄，我要让他活过来，跟天方夜谭无异
好在我有的是时间
天上地下我查了许多方子，百年也才找回了多的两魄
孟婆天天嘲笑我端着株艾草跟傻子似的
我抿笑不语
真的傻子还不敢去阴律司找判官，我才不跟他计较
每日晨起我便带他去霞光最盛之处，偶尔我也去老梨树那个山坡看日出
江北的修复进度很快，知道贺晋死的那日
城中挂了半月的白布
这白布帮我寻回了一魄
涂汐新投生在江南织造的人家里，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算得上富庶
我大概还需要很久才能见他
我听见婴儿的哭声，在夜里尤其响亮，看了一会儿又回到了那株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