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金枝(28)

作者:九月轻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来来回回地踱步,在这期间,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停下脚步,瞥过摔在她近前的那些密报。

他走过去,弯腰去捡起,叹息道:“全是证明你还在的凭据,除了你,谁都不能随意对待。”

傅晚渔看着父亲的大手,迟缓地捡起那些密报。

她抬了眼睑,看到父亲清瘦的侧脸。

他很疲惫,苍老了几分。那份苍老,不是因为鬓角的霜雪,是由心而生。

她心酸难忍,膝行向前,要帮他。

“你起来,一边儿去!”皇帝没好气地呵斥她。

傅晚渔起身时,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到腮边。她飞快地抬手拭去泪痕,不让皇帝察觉。

皇帝将捡起来的密报放回箱子,盖上箱盖,举步走向水榭向南的路,“过来,与我说说话。”

傅晚渔轻声称是,跟了上去。

皇帝看她一眼,见她已没了那股子锐气,像是平白挨了一闷棍,蔫儿蔫儿的。

一向是这样的,争执对峙之后,就会心疼他、恼自己,从而沮丧。

先前的火气一扫而空,化为心疼。

他带着点儿无奈地道:“是不是的且不论,单说这件事。不论换了谁,不论她是不是我女儿,在今日,都会认下来,你为何不肯?”

傅晚渔思忖间,看着水面。今日阳光很好,水随着微风起了涟漪,泛着粼粼的光。

那光真刺眼。刺得她眼睛直泛酸。

她收回视线,看着脚下的路,语气平静地回话:“这种事,本就不该发生,不该成真。”

“这天下,为临颖公主生出这种念头的人,至多三两个。”

“其余的人,怕是只一听已觉毛骨悚然。”

“更何况,这关乎着两个家族的前程,受两个家族影响的门第又有不少。”

“这些,皇上可曾考虑过?”

她相信父亲只是凭着直觉相信她还在。

曾险些用昏招寻找,兴冲冲地查证,今日又亲自走这一趟,全是出于父女之情。

可是,一旦相认,顾家、傅家会因此受到莫大的影响。

她了解父亲,他少不得给予两个门第莫大的恩宠。

有个词儿叫捧杀——不论有意无意,皇帝的恩宠,是福更是祸,一旦被人钻了空子算计到,怕就是谁也不能庇护的局面。

她没多少同情心,却看不得谁因遭了祸事。

她也真没有改变两个家族前程的野心,官宦门庭,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好。

皇帝听了,想到了冯季常偶尔见鬼一般的神色,想起了顾家欺压长房的二房,想起了傅家那个实在不是东西的威北候、尚未痊愈的傅仲霖。

不消片刻,便已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傻孩子,遇事考虑的从来只有别人,没有她自己。

“只是,”他温声道,“我已不似以往,最起码,我会为你考虑周全,断不会率性而为、意气用事。”

傅晚渔抿了抿唇。

皇帝生怕她又来一句“我是傅晚渔”,不给她应声的机会,缓声道:“认不认放一边,我们先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教师节日快乐,天天快乐~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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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づ ̄ 3 ̄)づ明天见!

第22章

皇帝与傅晚渔缓步走在木制的游廊之上,微寒的轻风之中,他语气和缓地道:

“传唤许世长,是为着询问中毒一事的前因后果。他只觉匪夷所思,无法解释。

“而在那件事之前,傅晚渔分明已逐步安排好身后事,确切地说,是安排好了傅仲霖身边的事。比如许世长初到别院,对傅仲霖隐瞒了真名;比如若她试毒身死,不会有人告知傅仲霖。

“傅晚渔也是好孩子。”

“我捎带着问许世长,有无亲眼见过类似借尸还魂的奇闻异事。他说从闲书中看过一些,在民间也听说了一些。”

“我找了不少相关的书,发现了不少相关的记载。例如有人从小就告诉人们,记得前生的事;例如冤死之人的魂魄附在物件儿上,寻机为自己鸣冤——有些戏班子,一直以来传唱的一出戏,便是此类情形。

“记载中,人们固然惊骇,但在惊骇之后,或是一笑置之,或是盼着冤情得以昭雪。”

“有些事,就是没道理可讲,发生了,又是亲友喜闻乐见的,那就是好事。”

父亲在委婉地让她打消一些顾虑。傅晚渔明白。她没说话。

奇闻异事之所以被人们接受,是因为半信半疑,更因还魂之人不是自己的亲友,不会妨碍到自己的权益,轮到他们自己的亲人借尸还魂试试?

而这类事,到了权贵皇室面前,会被无限度放大。能通过她得益的,会千方百计保住她;会因为她遭殃的,拼死也要把她变成当处以极刑的妖孽。

行至南面水桥的尽头,皇帝转身,原路返回,道:“临颖走了之后,用膳时,我会想起她曾做给我的饭菜。我都不知道,她是何时学得一手好厨艺。

“看到用心装扮的女子,会想,我的临颖很少花费这般心思,她是不想,还是顾不上?自然,她是最好看的女孩子,怎样都是光芒万丈的孩子。

“看到像样的绣品,想起的是,她母后在世的时候,她曾说要绣一副百寿图、一副花开富贵,送与双亲。她母后走了之后,那两幅绣到一半的绣品便搁置了,再不曾捡起。

“批阅奏折的时候,遇到头疼事情,忘记临颖已不在,几次让冯季常唤她到养心殿议事。话一出口,自己就明白过来,次数多了,就不想碰奏折了。”

“诸如此类,总会想起她。

“人这一世,总会遇到些你不可失的。我遇到的,恰好是这份父女情而已。”

傅晚渔轻缓地吸进一口气,闭了闭眼。

皇帝自嘲地牵了牵唇,“临颖走之前曾与我说,我不会明白她思念母亲、幼弟的滋味。”

“她曾跟我说,她没有家了。”

“如今,我才能体会她的心情。”

“昨日之前,我知道,我没有家了,又成了孤家寡人。”

他转头,看着低眉敛目的晚渔,笑容透着苍凉,“我,老了。手中一切,有爱女分担,便有斗志,便能冒险;没了爱女分担,便是七零八落,懒得理会。

“她从不是我有意打造的利器,只是我需要她帮忙理清楚家国之中的弯弯绕。

“我能依仗的、最信任的,只有临颖。

“这些,在她走之前,我都没想到过,或许,只是冥冥之中已有预感,她不会离开。”

泪光模糊了傅晚渔的视线,可她强忍着,竭尽全力,将泪意逼回去。

走回到水榭之中,皇帝叹息一声,“我不图什么,没有任何谋算。我只想确定你还在,看到你过得惬意,便够了。”忽而话锋一转,“顾岩陌待你如何?这桩婚事,你可甘愿?”

傅晚渔眉心一跳,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挚:“顾岩陌很好。待我很好。”

那男子,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昨日她与沈玄同的碰面,绝非偶遇。

沈玄同是什么人?

顾岩陌是要将至交引见给她,亦是委婉地警告她:老老实实地继续做他的少夫人也罢了,要是闹出别的事,沈玄同掌领的漕帮,便会化为十余万精兵,可兴国、可误国。

某些方面,顾岩陌的确很了解她。

“那就好。”皇帝双眉一展,“细想起来,这年轻人可取之处颇多,先前不务正业,大抵是怕双亲为难。书香门第,总是最在乎颜面的。”

哪有。傅晚渔腹诽着,他根本就把没府中是非当回事,另有打算罢了。至于作何打算,她就揣摩不出了。

皇帝见她神色有些微妙,倒是心绪一缓,逸出和蔼的笑容,“这等事情,你自然心里有数。几时不甘愿了,我会给你做主。”

傅晚渔扬了扬唇角。

皇帝凝着她,郑重地问:“不想与我说些什么?”

傅晚渔望着父亲,目光怅然、柔和,良久。

末了,缓缓摇头。

皇帝却笑了,“路是走出来的。你只管静待下文。”她没有再说她是傅晚渔,这已是莫大的进展。却也让他明白,要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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