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番外(6)

展念已略略缓过神,“不必了,我就是见到……见到火光会怕,现在没事了。你快回去吧,良宵引还没有解,拖久了不好。”

胤禟注视她半晌,颔首掀帘而出,“照顾好自己。”

展念松了口气,抱膝坐在羊毛毡垫上,看着远近卒役来往,不由感到昨日种种,远如前尘,今日种种,幻如大梦。不知此身何如,此心何依。

夜色愈深,灯火第灭,人声渐偃,巡守也三两的打盹,万籁俱寂。展念从怔忡中回神,迟钝地起身,却有一黑影悄无声息闪入帐内。

小偷?展念悚然一惊,由于帐中无灯,自己又在暗处,对方或许以为内里无人,这才摸上门来。正欲偷偷溜出去,却见那黑影脚步虚浮踉跄,不取财物,直往里走,断断续续道:“来人……只……”

莫不是个喝醉的王公贵戚?展念谨慎靠近几步,“这位……这位爷,你……”话未说完,便被人紧紧扼住咽喉,看不清来人面容,只一双眸冷冽如冰刃,杀意毕现。

“老二!”男子低吼一声,似是咬牙切齿,“今日之事,我必加倍讨回!”

展念冷汗尽出,视野渐糊,已说不出一字辩解,意识也不甚清明起来,想着胤禟若在就好了,一定能解救她于桎梏。

没等来英雄救美,却是凶手自己倒下了,展念骤然脱力,摔在他身旁费力地咳嗽,喘息半晌未定。男子一把扣住展念手腕,脸色青白,艰难吐字:“救……我……”

展念试着挣脱,害怕道:“你放开我,我找人来救你。”

男子身体微蜷,□□几声,“不可找人……良宵……”

“良宵引?”展念急声催问,男子却已耗尽气力,扣住展念的手逐渐滑落。

救人要紧!尽管眼前男子恐非善类,然而展念更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匆匆跑到胤禟营帐外,佟保阻拦道:“姑娘,主子已就寝。”

展念着急地打转,“帐内不是有灯火吗?我有急事,公公能不能通融一下。”佟保见她神情,又想想主子似乎对此女不同,不由犹豫,而展念已然按捺不住,稍稍提高了嗓门,“九爷九爷九爷九爷……”

佟保被她不管不顾的行径吓了一跳,喝道:“姑娘!”

“让她进来。”

如蒙大赦,展念掀帘闯入,却不见人影,唯屏风后烛火几点,“何事?”

“良宵引的解药你还有吗,我急用。”

“何人中毒?切莫随意施以援手,不如……”

心下强压的慌乱须臾翻涌上来,展念怒道:“随意?人命关天,难道袖手旁观!”

屏风后有一瞬的静默,“案上粗釉瓷瓶,取一粒兑水服下。”

展念拿了瓷瓶,几乎是跑着回自己的蒙古包,男子已经昏迷,展念手忙脚乱用解药兑了杯水,勉力撑起他灌下,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生怕面前人忽然就是一具尸体。

等了半晌,男子呛咳一声,一阵血腥逸出,所幸气息渐缓,似是有所好转,只是仍未醒来。借着月色微光打量他,衣饰华贵精美,必是有身份之人,瞥见他袖口露出纸张一角,展念抽出展开,密密麻麻罗列着官职人名,不知何用,遂原样折好放回。

目光又扫到他腰间所佩金牌,似与胤祀所佩之物相同,忙凑近细看,正面浮雕祥云飞龙,反面几行满汉小字,展念费力辨认其中一行,“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当即呆立当场,喃喃道:“雍正?”

她救了未来的皇帝?

看向男子冷峻面容,展念心底颇不是滋味。正是此人日后将胤祀、胤禟及其“党羽”迫害致死,而她却救了他。但是倘若她不救?那为人之良心又何安?

又等半晌,四皇子胤禛终于转醒,与展念对视片刻,似在回忆昏迷前的情状,寒声问:“谁家奴婢,报上名来。”

“展念,九皇子的。”展念内心挣扎片刻,终是起身跪拜。

胤禛眯起双眼,“你知道我是谁。”

“腰牌上写了,奴婢略识几个字。”

胤禛虚弱起身,却依旧盛气凌人,“可还有旁人知晓?”

“没有。”

“我行动不便,在你处留宿一晚,天明前自会离去,你只当未见过我。”

“留宿?!”展念又是一惊,“四皇子毒已经解了啊。”

胤禛不屑看她,“良宵引,剧毒,致命,服下解药岂会立竿见影?”

展念低头沉思一会儿,小心道:“奴婢有幸,救了四皇子,能不能斗胆讨个赏?”

胤禛玩味冷笑,“说来一听。”

“求四皇子答应奴婢三个条件,无论奴婢何时提出,都能兑现。四皇子放心,奴婢不会信口开河。”

胤禛打量她一瞬,转身朝内走去,“尽量。”

展念见他摇晃着走向床铺,气势倒丝毫不减,上前移过屏风挡住他视线,“男女有别,这样才不损四皇子清誉。”而胤禛显然已累极,昏昏沉沉倒在床上,不知听到没有。展念屏息后撤,拿了瓷瓶蹑手蹑脚退出,来到胤禟帐前,佟保此番倒是垂手侍立,并不做声,展念遂大着胆子直接进入。放回小瓷瓶,静静立在帐中,望着白日研墨的书案发呆。

“还不走?”

既已被察觉,展念索性绕过屏风,神色有一丝不安,犹豫道:“你……”

胤禟已披着外袍半坐起身,见展念神色有异,放软语气道:“怎么了?过来说话。”

展念走上前,局促地问:“你今天挡下良宵引,是为了我吗?”

烛火跳动,一室沉寂。

胤禟勾起唇角,微光里面色尤显苍白,“你说呢?”

“我刚刚救了一个人……”展念纠结着吐露,胤禟道:“佟保见你拿药径回,便知那人现在你帐中。”

“嗯……他中毒了,不太清醒,所以走错……”

“若为难便不必讲,我亦不问。”

展念轻叹一声,坐在床前脚踏上,“良宵引,剧毒,致命。可是八爷说得云淡风轻,我还以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药……”

“你胆子小,何必让你徒增忧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展念抬眸,昏黄烛光下,全无白日或娇媚或温柔的姿态,一双眸如皎皎明月,清清淡淡,却无端牵惹心肠。“这是我第一天认识你,可是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有个非亲非故的人为我付出如此代价,也许你是因为我长得像九福晋,所以有保护欲,可是我依然铭记在心。”

胤禟凝视她良久,“你与她不同,我已分清。之所以护你,只因你需要,而我有能力。正如你救那素昧平生之人,亦是如此道理。”顿了顿,又解释道:“方才我言语失当,我本意是让佟保与你同去,怕你救起之人非善类,或有不利。”

展念一愣,装模作样将头磕在榻边锦被里,闷声道:“奴婢误会主子,罪该万死,请主子责罚。”言罢抬头扮了个委屈屈惨兮兮的面容,如待宰羔羊。

胤禟淡笑,“罚你明日继续研墨,不许休息。”

展念亦笑,抱膝往榻边靠了靠,“虽然刚认识你,还有八爷,但却觉得完全没有陌生感,也许我前世真的见过你们。”

胤禟笑意转深,“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遇见你们,我觉得是一场梦,可现在,我却觉得从前才是梦。”展念感慨,“其实我不是个特别容易和别人交心的人,但今天知道你为我挡了良宵引,又见到发作以后是那样的,我真的……”郑重对上胤禟双眼,“若哪一天我也能给你挡刀剑,我一定……”

“何须你替我挡刀剑。”胤禟说着,眸色却有些失神,“我只缺个侍书丫头。”

展念看着他,“你跟八爷和四……不太一样,一点都没有皇子的架子。”

“你亦和旁人不同,”胤禟注视展念,“你不怕我,也不怕八哥。”

展念好笑,“为什么要怕你们?你们虽然身份贵重,但不同样都是人么,又不会吃了我。”忽然想起古代下人命如草芥,便故作警惕道:“你老实说,有没有对下人动过刑?”

胤禟含笑道:“夜已深,你再不去,便做第一个。”

展念起身,“你好好休息吧。对了,你睡觉,不熄灯吗?”

胤禟望向微弱灯烛,垂眸黯然道:“不,且留着吧。”

第5章 我亦飘零久

习惯了昼夜颠倒的作息,展念醒时已日上三竿,一个激灵爬起来,下意识便要摸手机,见到周遭景象才缓缓反应过来,苦笑一声,“这个梦还没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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