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蓝蓝看出了他的揶揄，忍不住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太子您要知道，这身体不是我的，它现在可能要变成男人了，可能吧，也许是发生了些化学反应之类的，又或者是老天和我开玩笑，让我当一下美女又当一下男人。”
她又在开始胡言乱语了。
对于她之前说的话，商然并不是太懂。但他知道，眼前的姜蓝蓝并非是曾经的那个姜蓝蓝，这让他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敢置信，但这也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能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至少还有一个姜蓝蓝在他身边。
“女人就是女人，怎么会变成男人。”他盯着她唇边的胡子看，好半响才说，“你刚刚是在用匕首刮胡子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姜蓝蓝忽然奋力使出全身的劲，终于从他身上挣脱了出来。
商然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得到，她竟然在生气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她这样剧烈地表达自己的愤怒，他微微怔了一番。只见姜蓝蓝眉头紧皱，有些想哭但又愤懑的表情浮现在她脸上。商然可能不知道，当他盯着她唇边的胡子，无意中露出笑的时候，有些轻微地刺激了她的自尊心。
就像从前，每当有人盯着她的脸露出那种鄙视的讪笑时，她都低着头匆匆绕过人群，心中那份紧张感才会渐渐地缓下来。她很怕别人盯着她的丑处看，当别人盯着她的丑处看时，她会觉得别人的眼睛就像是放大镜加X光线一样，让她的丑毫无保留地加剧放大了。
等她冷静下来之后，她有些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反应好像过激了。于是脸上愤怒的表情开始淡下来，商然看着她这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因为见她的样子，她定是以为自己要罚她了。
他也就坐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僵持了一会儿，姜蓝蓝弱弱地望着他问：“太子，你这里还有别的可以刮胡子的工具吗……”
他想逗逗她：“没有。”
“那我继续用匕首刮……”
他继而说：“有。”
姜蓝蓝小声说：“那太子可不可以借我用一用啊？”
“你刚刚对我的态度那么差，”他板着脸问，“我要是说不可以呢？”。
“那我只好还是用匕首了……”她惴惴不安地低下头。
“匕首我没收了。”
姜蓝蓝瞪大眼：“太子！我不想留胡子见人！”
“匕首太伤人，”他说得有些怅然，随即又暖笑道，“我来帮你刮吧。”
商然命人呈上了剃刀工具和水，姜蓝蓝为难地坐在一边看他：“太子，这……这不太好！”
商然打湿她的胡子，又涂了些什么东西让胡子上沾了一些白沫，然后反问她：“怎么不好了？”
姜蓝蓝不敢动：“您是太子啊！”
他轻轻刮下了一撮毛，戏谑地说：“我是太子又怎么样？你平时和我说话的时候不也没大没小吗？”
姜蓝蓝闭嘴了，是的，渐渐地渐渐地，她也不自称奴婢了。那个时候她害怕商然，所以为了保命她不得不按照这里的规矩来。现在胆子大了，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来说，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和他平等，但这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敢和他抗衡，是因为她发现他在意自己，他舍不得真正伤害自己。
有恃无恐。姜蓝蓝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这四个字。
她忽然轻轻问道：“太子，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商然替她刮胡子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你说的谁？”
“太子心里明白。”
“不明白。”
好吧。姜蓝蓝知道，每当说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避而不谈。
姜蓝蓝却非常想要直面这个问题：“就是以前的那个姜蓝蓝。”
商然这才抬起了头，不假思索地说：“嗯，很喜欢。”
明知道答案会是这样，但当真正听到的时候，姜蓝蓝的心还是感觉突然被刺了一下，说不上来的不适感。她闪躲着笑了一下，然后拿过剃刀自己刮了起来，故作轻松地道：“所以说嘛，还是我自己刮比较好。”
“蓝蓝，我……”
姜蓝蓝傻笑着打断他：“太子，你不能对我好，你对我好，我会对你心存幻想的。”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对我心存幻想呢？”他一字一顿道。
姜蓝蓝忽然心慌了，眼神四处散漫地飘：“太子这是何意？太子这是在告诉我，太子也喜欢我么？”
“是。”
“好假，”不知为何，她脱口而出，“你喜欢的，只是这张脸。”
还是深深的自卑感在作怪，姜蓝蓝不觉得会有人无条件地喜欢自己。如果只有好看的皮囊才能收获爱情，那么爱情算什么？
对于姜蓝蓝的这句话，商然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曾经的姜蓝蓝而喜欢现在的姜蓝蓝，他就是觉得，她很特别。就像当她说，不希望自己对她好，因为她会对自己心存幻想的时候，他心里在想，如果是从前的姜蓝蓝，无论自己对她多好，她都不会对自己心存幻想。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区别。
她很铁石心肠，而她多了一份感性和真实感。
他诚恳地望着她：“如果你不信，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似乎是因为刚刚商然的那句“嗯，很喜欢”刺痛了姜蓝蓝，她表现得有些决绝：“不要了吧，没这个必要。”
本以为他会冷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趣之类的，但姜蓝蓝没想到，他竟然很平静地问：“所以，你想要怎么办呢？”
姜蓝蓝一下子懵了。
她慌张了起来，却倔强地说道：“我希望太子不要把我当替身，但我更希望太子可以让我追寻我自己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谁？”他追问道。
她梗了梗脖子：“这个我还没想好，但是以后会有的。”
“行吧，”他很轻松地道，“我答应你。”
姜蓝蓝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莫名地有些失落。
商然却扬了扬唇，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我让你去找，但是如果你没有找到，又或者说你找来找去还是发现自己最喜欢我了，你一定要说出来，你别觉得不好意思。”
姜蓝蓝好想说不会的，最终化成了一句：“哼。”
即便她哼唧，她也需要商然的帮忙。因为她的胡子在夜里又长出来了，她真的很欲哭无泪。商然这一次没有揶揄她了，而是请来了怜月药师。怜月发现姜蓝蓝体内旺火，脉络还很紊乱，问她有没有吃什么刺激物，她都摇头。
怜月也没办法，只得去寻其它法子，这时，姜蓝蓝想起了什么，然后把她之前捡到的瓶子递给怜月。怜月一愣，这不是那日六皇子随手一扔扔在草堆里的仙露丹吗？怜月有些明白了，问道：“姑娘可是吃了玉露丹后又吃了这个？”
“嗯。”
“这两种丹相克，所以会滋生出一些副作用，不过当两种丹的药量对等的时候就会相抵消了，姑娘还是把这一瓶仙露丹也吃完吧。”
姜蓝蓝心想，果然不能乱吃东西。
临走前，怜月忽然问道：“姑娘可是打算在太子府长住？”
姜蓝蓝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我也不知道。”
怜月笑道：“姑娘别介意，怜月只是随口问问。”
送走了怜月，姜蓝蓝站在外面望着月亮，忽然开始问自己：自己要一直呆在太子府吗？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怎么发展呢？
想着想着，忽然一道空灵的嗓音出现了。
“蓝蓝……”
姜蓝蓝猛地一回头，什么人都没有。
她顿时毛骨悚然了，这几天她是真的见鬼了吗？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往地上看，试图找到那只老鼠，果不其然，一只老鼠正蹲在她脚下，然后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笑嘻嘻地喊：“蓝蓝~”
姜蓝蓝吓得哇哇大叫，但这一次她腿软跑不动了。
然后，她看见脚下的那只老鼠渐渐变大，然后发出一道光亮，它似乎变成了什么东西，但姜蓝蓝没看清，她吓得晕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原封未动地躺在院子外面，月光还是那样皎洁，只不过皎洁的月光下，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