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面是不是有间草堂?”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小兔子竖着两只耳朵,蹦蹦跳跳地,仿佛看好戏似的:“麒麟大人,天安姐姐又在抄经文啦?”
这回答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千晛蹙起眉来,心头却忽然一顿,天安?又?
又是天安。
“天安是谁?”她从树梢上跳下来,疑惑地朝隐在云雾中的草堂走去。这个名字好像翻来覆去地缠着她,她总是在心脏跳空的无数个瞬间想起这个名字。可最后都是一句,天安是谁?和天安公主有什么关系,与她有什么关系?
一群小动物呼哧呼哧地呆在原地,没有跟着千晛走。
千晛疑惑地回头:“你们不跟我一块儿去吗?”
虽然她不知道这群小动物为何对她这般友好,但好歹是此地能说上话的,兴许能够派上用场。
小兔子挨着可爱的驯鹿,又仰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小伙伴,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麒麟大人怎么怪怪的:“天安姐姐……就是天安姐姐啊。”
这还用说是谁吗?整个须弥山,谁不知道她啊。
小兔子摇了摇脑袋,又接着刚刚的道:“麒麟大人不是说天安姐姐抄经文的时候,除了你,谁也不许找她玩吗?”
千晛揉着眉心,她可没印象。
花小肆逮着她便叫她麒麟大人,她已经挺疑惑的了。这下又出来个叫天安的小姑娘,天安啊,她心里念着这几个字,抬眼瞧着一群躲到古木后面的小动物,转身朝草堂走去。
她要见一见,一提起来就让她心尖勾着难受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难道会因这个姑娘走不出梦境?
千晛摇头。连模样都记不起来的人凭什么困住她。
“我抄完这一卷经文可以吃饭吗?”
千晛才走至草堂门口,闻声,脚步倏地僵住。
印儿的声音?
有点像,又有点不太像,似乎多了几分甜腻撒娇。
“不可以。”
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回答道。
千晛听闻女人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按着喉咙,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啊。
“那两卷呢?”熟悉的声音又响起。
“不可以。”
“三卷呢,四卷呢?”声音甜甜腻腻的小姑娘似乎委委屈屈的,“千晛姐姐,祖师爷说了,经文可以不抄,饭一定要吃。”
里面的女人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一副什么表情,最后冷冰冰地开口道:“好,你去吃。”
小姑娘也沉默了片刻,最后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和悠长的叹气音:“唉,不吃了,饭可以不吃,经文一定要抄。”
她“唰唰唰”地飞速翻动了几页,像是实在受不了厚厚的一沓经文,又可怜巴巴地求起情来:“好累啊,抄得手都酸了,我可以到院子里透透气吗?”
里面的女人似乎点了点头,下一秒便听小姑娘欢呼了一声,像阵风儿似的,“轰”的一声拉开竹门。
千晛还没来得及躲,便与小姑娘打了个照面,她慌忙掩面低头,转身离开,压着声音道:“对不住,路过此地打扰了,我立马离开。”
“千晛姐姐,今天的天气好好啊。”小姑娘懒洋洋地伸着懒腰,闻着风中的花香,开心地笑着。
“不许喊我千晛姐姐,我是你师父。”冷冰冰的女声又道。
“千晛姐姐这样子的不算师父啦,要是你是师父的话,那我给白泽、西王母、陆压道君、灵宝天尊他们,都要喊师父了。”小姑娘颇为不乐意,“况且,好多人给你喊师父,我不想跟她们喊一样的。”
“爱喊不喊。”女人面无表情地道。
“那好吧,千晛……师父。”小姑娘撇着嘴,无奈地叹气,仿佛好心情都被冲散了似的。
捂着脸的千晛愣在原地,内心已是惊诧万分。她慌忙回头,竹门前的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地站着,一个兴致缺缺地耷拉着脑袋。
她们看不到她。
千晛摇着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个女人跟她名字一样,外貌一样?
而那个小姑娘跟印儿……虽说不上完全相同,可鼻子眼睛嘴巴跟印儿简直如出一辙。就像是印儿小些时候的样子。
粉嫩白净的一张小脸,灵动清澈的狐狸眸子,因为生气而微微嘟起的嘴唇,加上一身熟悉的白色仙裙,她真的有些分辨不过来。
“印儿。”千晛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喊道。
然而小姑娘迎着太阳,皱着鼻子轻轻打了个喷嚏,根本没听到有人说话。
“阿嚏。”小姑娘揉着鼻子,又打了一个。
“阿嚏。”小姑娘纳闷了,怎么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你生病了?”女人低头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轻轻颤着肩膀,皱起眉来,她将袖子里绣着一枝粉色桃花的白色手帕递到小姑娘跟前,“擦擦,进屋吧。”
小姑娘惊异地看着一绢白手帕,红着脸甜甜地道:“谢谢千晛姐姐。”
女人垂下眼皮子看她一眼,这次没有纠正她。
小姑娘见女人进屋,也跳着跟了进去。
千晛站在院落内,望着简单朴素的草堂和半敞开的竹门,情不自禁地也跟了进去。
如果刚刚那两个人是她内心深处幻化出来的,她怎么会那样子对待印儿呢?虽说印儿有些调皮,有些话多,可这些都不会令她讨厌。如果印儿生病的话,她应该会很难受的吧。
草堂不大,屋内陈设也颇为简单,千晛一眼望过去,只有两张方桌、两把椅子、一个柜子和一架木床。木床上放着一叠干净的蓝色被褥。
小姑娘伏盘着腿坐在其中一张方桌旁,歪着脑袋,一边嘀咕着经文,一边皱着眉誊写。
千晛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她呆呆地站着,仿佛突然间着迷似的,一时忘了要做什么,只是专心地着看小姑娘写每一个字。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原来是在抄金刚经。
这句话可太难懂了,千晛看着小姑娘蹙着眉尖嘀咕了半天,忍不住想去教教她,可她伏在案桌边上,认真解释了半天,小姑娘根本没听到。
全成自言自语了。
“千晛姐姐,这句经文如何解?”小姑娘用毛笔玩着砚台里的墨汁,偏头问坐在另一张方桌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草药的女人。
“哪句经文?”女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小姑娘捏着毛笔轻轻一甩,不小心将墨汁洒在之前抄好的一摞纸上,她急忙站起来,一不小心又将砚台打翻,墨汁便伺机溅到她白色仙裙上。
千晛坐在小姑娘对面,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人已经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她没打算笑,但看小姑娘撇着嘴泄气地打了个喷嚏,又忍不住皱着眉头笑起来。
生病了吗?怎么这样心浮气躁的。
小姑娘看着一桌子糟糕的乱象,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她怯怯地转过身去,闷声闷气地朝女人道歉:“千晛姐姐。”
女人仍做着手头的事,将轧出来的草药慢慢地倒进白净的瓷碗里。草药是青色的,闻起来有点香。
“千晛姐姐。”小姑娘又喊了一声。
千晛站起来,忘了别人听不到,正准备叫那个和自己名字一样模样一样的女人开口说话,却见女人端着瓷碗走到小姑娘面前:“一口喝完,再去里面换件衣服,等睡醒了再去吃饭。”
“苦吗?”小姑娘紧张地问。
女人从头至尾看了她一眼,真是脏兮兮的。她微不可闻地翘起唇角,眨了眨眼睛:“嗯,很苦。”
那一定很甜!
小姑娘连鼻子都没捏,一口气喝下去,喝完脸色都变得苍白,吐着舌头生气道:“苦的!”
女人慢悠悠地收拾着方桌:“我不是说了很苦吗?”
她转头看了一眼气极的小姑娘:“哦,对了,弄脏的记得重抄。”
她顿了顿,指着那没被弄脏的字儿,又道:“就这字儿,到时候其他师父看不懂吧?重抄。”
千晛看着小姑娘皱巴着一张脸,一边有些心疼,一边没忍住,笑出声来。
“知道了。”小姑娘恼怒地去屏风后另换了一件白色仙裙,气鼓鼓地躺到木床上,开始晕头晕脑,“千晛姐姐,你这什么药啊,怎么这么快,我睡意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