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番外(7)

他也是第一次做洋服,内心难免会有些底气不足——也不知道自己看着街上那些洋人穿的衣服设计的样式是否会如客人的意、太过老气。

前些日子大川给他介绍了几名女子,说是在洋人的大船上唱歌的,要他做旗袍,却不要传统的旗袍,要更好看的旗袍。

那是在大川的茶楼上,赵戎和那几个姑娘面对面,听了这话,赵戎不懂什么叫更好看的旗袍,因为他只做过一种旗袍。

赵戎问:“姑娘是想要什么样的衣裳呢?”

歌女们窃窃私语,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柔声唤他“小裁缝”。

赵戎有些脸红,呆呆地又问了一句:“不知姑娘们是要什么样的旗袍呢?”

赵戎十八岁,身材板正,长得好看,一双眸子明亮动人,看上去青涩又淳朴。歌女们存心逗他,一个接一个地和他说。

“我要斜襟的cheongsam,就是最近小兰仙穿的那个样式,纹样也要兰花图。你知道酒红馆的小兰仙吗?穿着那身旗袍,是个男人也要被迷死了,我要和她穿一样的。”

“我要上海领,好看,旗袍要长到脚跟,旁边开叉的地方也上到大腿。我以后发达了,也要去沪地唱歌。”

“那我要凤仙领的,不要袖子,束腰绲边的,我腰细,得把腰显出来,上次来听曲儿的客人就夸我腰细,说我听话的话下个月就将我娶进门做姨太太。”

歌女们一个接一个地说,赵戎担心自己漏掉细节,从自己的破布包里掏出个本子和一支钢笔,说要记一下每个人的要求。

这些歌女大抵也是去年灾荒逃难出来的,否则不会认识大川。

歌女明明是在说旗袍的事儿,赵戎却总觉得自己在听她们对未来的希冀。

“你还识字啊?”一个歌女娇声说,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搭在赵戎肩上。

“只会一些。”赵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些,“记好了,得量尺寸,姑娘们之前做过旗袍,尺寸还留着吗?大概并无什么变化吧?”

赵戎现下刚开始给歌女做衣裳,因为是大川介绍的生意,赵戎没有收定金,说等旗袍做好了再给,如果不合适还可再改,等合适了就一次付清。

歌女们钱赚得多,却吝啬得很,恨不得一个钱掰作两个用。

这是因为她们这行朝不保夕。可能今天得了一百大钱的赏钱,下个月便可能一个大钱也得不到,还得和那些只来听曲儿的吝啬鬼暧昧纠缠,费心费力。

听了赵戎这话,歌女们和赵戎说好了取衣裳的时间,便挽着手出了茶楼。

茶楼外是清溪水,赵戎看着她们的背影,又想了一下她们说的话,便决定将赵蒙送去教会学校了。如若他哪天不在了,赵蒙年纪太小,这世上除了依附别人也没办法活下去了。

第二日,赵戎准时去陈府接了陈欢。

可能还太早,陈欢神色看上去还不太清明。上车后,等赵戎开出了一段距离,陈欢往前,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赵戎的心怦怦直跳,余光瞥见陈欢在玩儿自己的手指,他想,手指有什么可玩儿的呢?

他这时年纪轻,是个愣头青,看不出陈欢的心也在怦怦直跳,只是一时紧张才会这样罢了。

第九章

车内暗涌流动,十几岁的少年初次爱上一个人,都猜不清对方的心思,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手忙脚乱,只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呐喊,担心一不注意便会把对方吓跑了。

可这些小少年的心思又是极其纠结复杂的,明明在这份新生的爱情面前谨慎极了,年少的自尊心又不肯先低下头,觉得这样会被对方看轻了。

陈欢想,明明还不到一天,怎么赵戎看他又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赵戎长得高,身材瘦削,穿着一身浅灰色中山装,裤管坐下来时都要到膝盖,瘦得不行。

陈欢昨天瞧见家中有下人在吃芝麻豆子糕,看上去挺好吃,今早便从陈家偷了些出来,想要让赵戎也尝尝这美味。

他坐在副驾驶一会儿,装模作样地看自己手掌上的纹路,也不见赵戎找他搭话,心里不禁生了闷气。不理自己,他就不给赵戎吃了。

哪有赵戎这样的,前一天下午还捉着他的嘴亲来着,嘴都让他亲肿了。

昨天下午回家时,奶妈瞧见了他的嘴,问他怎么回事儿。情急之下,陈欢说自己在学校时吃了辣食,有些上火,奶妈还让他不要随便吃外边儿的东西。

“少爷,到学校了。”

赵戎平视前方,也不看陈欢,看上去像一个坐怀不乱的老僧。可是人常说,你越是遮遮掩掩,心里越是有那份企图。

陈欢仰着头,鼻腔里小声地“哼”了一下——明明都说了不要叫他少爷了,赵戎就是不听。是不是回家后想清楚了,想和他划清界限?

陈欢越脑补越火大,眼珠子一转,下车时便“扭”了脚。

陈欢蹲在地上,转身看着赵戎,也不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不说话,和赵戎对上眼神后便低下头。

那双眼睛轻易地就让赵戎感到愧疚。

现在还早,学校四周还没什么人。学校门口有两棵大树,树上的小鸟儿叽叽喳喳地在乱叫,让人心烦。

赵戎慌忙下车,蹲到陈欢身边,问:“扭到了吗?”

“嗯。”

陈欢想笑,但还是憋着,低着头,让头发遮住表情。

“要不要……上车,在后座,我给你……揉揉?会好一点……”赵戎本也不敢看他,一边留意着四周会不会被人看见,一边扶着陈欢上了后座。

陈欢将鞋脱掉,赵戎用手试探地摸了摸,似乎没什么问题。

“真的……疼吗?”

“疼,真的很疼。”

陈欢嘴里喊疼,脸上却是一副得逞了的表情。

他和赵戎并排坐着的,手悄悄攀上赵戎的手臂,再向下,手伸进了赵戎衣裳的下摆,摸到了赵戎精瘦的腰。赵戎脸热,一把抓住了陈欢的手。他的手很大,陈欢便将自己的手塞进了赵戎的手里,让他握着自己的手。

赵戎不知所措,只是脸红红地看着陈欢,听他说话。

“昨天回家,奶妈说我了。”

“说……说什么了?”

“奶妈问我,你的嘴怎么这么红啊,还有点肿。我说,我在学校吃了辣食,上火了,奶妈就让我以后不要吃外边儿的东西了,说是不干净。你说,我的嘴怎么会这么红?是谁弄的?”

陈欢慢条斯理地说着,赵戎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一个一个地钉进了自己的脑中,让人难堪。

“谁弄的?”陈欢继续问。

“我……是我弄的……”

“是吗?我看你今天都不和我说话,还以为你都忘了呢?原来你没忘啊?”

陈欢将手拿出来,和赵戎十指相扣。

赵戎手心里冒了些汗,黏糊糊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出手。陈欢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便放弃了。

陈欢抓他手便抓得更紧了。

“没忘,只是……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

赵戎在陈欢面前总是格外地腼腆,他越是腼腆,陈欢越爱逗他,越喜欢他得紧。

世上怎么会有赵戎这么好的人,陈欢想。

“还想亲我吗?”陈欢问他,“现在还早呢,太早进学校,不就是浪费光阴么。”

赵戎回抓住他的手,俯下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闭上眼睛吻了过去,看上去无比虔诚。

赵戎在亲他的眼睛,很轻,像羽毛覆盖在眼上一样。嘴唇继续往下,从挺翘的鼻尖一直流连到薄薄的嘴唇。

他心里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赵戎没有后悔。

陈欢体力不好,过一会儿便有气无力地躺在他怀里,只是懒懒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等到陈欢骨软筋麻、没了力气,想要推开他,他却还是缠着陈欢,陈欢也不恼,只因他这索取开心,喘息着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好喜欢。”

赵戎停下来,抱他在怀里,沉浸在与陈欢的互通心意中。

这一刻,他像是终于放弃了与某种不可言说东西的抗争。

他喜欢陈欢,从在溪村见到陈欢,他便看上陈欢了。他总是梦到陈欢,一开始,陈欢只是在梦里和他说话。到后来,陈欢便躺在他身下喘息了。喘息的声音很好听,和今天一样。

陈欢,就是他的执念与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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