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要走。
众人都是一愣。
一向闹着要离家出走的人都是陈婆子啊,何军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招了?
何建平和何建喜忙拦住,好声好气的劝着。
陈婆子还火上添油,说:“他就是老了,你们别管他。让他出去,让乡亲们都看他笑话!”
何军心里那个气啊,差点当场晕过去。
本来气都快给两个儿子给理顺,但是被陈婆子一番话又给挑起来。
他剧烈的喘着,终是重重咬牙,哼了一声,然后去了祖宅。
不要他就算了,反正他也不仅仅只有那三个不孝子。
他还有老二呢!
何军当天晚上就没回去,在祖宅这边睡了。
想想还是气不过,何军急于找到同盟来支持自己,让他感受一点当家做主的快感,于是找到何建安。
何军问何建安:“老二啊,我问你个是,要是兴国能考得上县城里的中学,你是让不让他去读啊?”
何军还想说,依我看,就让他在镇上,和春花一块读书就了,不必花那个冤枉钱。
可还没等他剩下的话说出来,何建安就一来欣喜的道:“那敢情好哇!要是兴国能考得上,我就得烧高香了!去读啊,为啥不去/\"
何军一噎,恨恨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何建安被瞪了一眼,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敢吵他老子。
而另一半,陈婆子也在和自己两个儿子谈话。
陈婆子找到何建平,说:“老大,我也不是偏心圆宝。读书那是头等的大事,你放心,只要孩子考得上,我怎么都是要让孩子上学的。”
何建平连连点头。
他们还有一点私房钱,如果秋月真的争气,就算家里不愿意出这个学费,他们也是,乐意把私房钱拿出来让秋月上城里的初中的。
陈婆子又说:“秋月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我看她不差。要是她也能上县城的初衷,家里也出学费让她去。我不是老糊涂,不会在意那点钱。你可别学你爹糊涂啊。要是让你闺女将来有出息了,不必什么都好?闺女是个贴心小棉袄,你可别犯浑啊。”
何建安又连连点头。
陈婆子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
晚上,田丽和何建平两人在小声商量。
田丽知道婆婆愿意让秋月去县城里上学,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他们夫妻两个也不愁,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成绩出来那天。他们现在愁的是周队长说的要取消生产队的事情。
家里因为孩子上学的事情闹翻了,一时半会儿没有人注意到,可要是不说几声,心里就总是不踏实。
田丽说:“今天周队长说的那事儿,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要变天了吧?我之前回娘家的时候,娘家人好像也在讨论这事儿呢。好像在咱们这儿,已经偷偷开始了,咱们还算是往后一批的。”
何建平心里一惊,翻身过来面对田丽,问她:“你回娘家的时候,你们那儿的队长怎么说的?”
“这我哪儿知道啊?就是听我爹娘随口一说,记下来的。”田丽叹气道:“要是能把田地分到手还好,就怕没有地,家里的口粮就成问题了。我们两个孩子,还要上学,我是怕——”
“行了行了,操心这个干啥?”何建平心里也不平静了,不过他还能稳住,当下道:“先睡了吧,不必想太多。再大的事情,周队长都有数,不会乱成一锅粥的。”
田丽也不说话了。
第二天,何军就自己回来了。
他受不了老二做饭的手艺,这些年,吃惯了老大媳妇做的饭,老二一个糙老爷们,做的饭也就是能吃而已,跟老大媳妇根本比不上。
何军终究还是败给自己的胃,灰溜溜的回来了。
一回到家,就闻见一股非常浓郁的鸡汤味。一进厨房,发现是田丽用昨天剩下的鸡汤煮了一锅面条。
何军脸瞬时拉下来、
有种被人偷吃独食的感觉。
田丽不知道他的心里,笑着招呼他。
陈婆子听见了,从屋中探出脑袋来冷嘲热讽几句,一点面子都不留。
何军心中更加郁闷了。
他感觉他现在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就是仰人鼻息,必须得看老婆子的颜色行事,否则家里各个都不听话,把他当成空气。
接下去几天,何军心中还有疙瘩,加上还有周队长说的,可能会取消生产队的事情,他下地干活也非常心不在焉,总是出错,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相比起何军那苦大仇深的模样,陈婆子可就舒心太多了。
因为圆宝的考试成绩下来了。
校长亲自来到家中告知的,说是圆宝考了第一名,是县里的第一名呢!
陈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激动得差点全把家里的鸡给杀了要招待校长。
随后又问起了秋月兴国的成绩,想看看他们能不能也去县城里读书。
校长说:“他们的成绩也非常两眼,去县城有机会,但是机会不大。你们如果有心,可以自己去跑跑,说不定就成了。”
一听有希望,陈婆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一心想要挽留校长吃饭,不过校长推辞,寻找借口开溜了。
当天陈婆子就宣布:“我要让家里三个小孩都去县城里上学!”
大房的人是乐了,三房因为没孩子,平时边缘惯了,也没啥好说。
何军就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吓出一身冷汗。
“老婆子你说啥?”何军吓得直哆嗦。
一个圆宝就够了,他阻止不了。怎么还要一下子三个孩子全都去县城里上学?这是要家底耗光啊!
这不能成!
陈婆子理所当然道:“秋月兴国还有圆宝,都有机会上学,那就都要去!不然你天天说我偏心呢,这不是不偏心了么?”
“可可……”何军实在说不出话来了。
他感觉心绞痛。
这么多钱!
“这不能成!多少家底够花啊!以后不吃饭不买大物件了?要是生病了怎么办?”何军一连串扔了许多个问题来,还是坚决不赞成。
“圆宝有私房钱!就算全把私房钱拿去交学费,那我也乐意。”陈婆子道:“放心,不动你的棺材本,你的那份,你自己留着。你生病了,也没人不让你看病。”
本是一句好话,何军却听出了几分冷意。
他干脆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默默的肉疼着,除此之外,还感觉心里一抽抽的,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圆宝的声音忽然响起:“姥姥,用我的私房钱给表哥表姐教学费。”
陈婆子一愣,“这哪成?”
“家里的钱留着看病呀,要是姥姥生病了没钱看病,我多心疼呀?”圆宝笑得两眼弯弯。
她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知道能去县城上初中之后,她的心情就很好,也不会委屈了。
虽然现在她还是天天想着要暴富,但是该花钱的时候,她用起来也绝不会手软。
三个小孩本来就是天天一起上学放学,要是表哥表姐不能去县城,她一个人去了,圆宝也会不习惯的呀。
所以,圆宝就打算贡献自己的私房钱了。
陈婆子一颗心熨帖无比,她乐得摸摸圆宝的脑袋,然后才拔高声音说:“看见了么?可别说圆宝光吃家里的粮食不顶事了!这学得上!不靠别人也上!”
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何军一眼。
说的就是何军呢。
何军快气死了。
何军感觉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特别是看到自己两个儿子还慌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赞同的时候,何军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真想摔凳子,然后潇洒的扬长而去,好让这些人看看自己的脾气。
可是一想到老二做的饭实在是难以入口,何军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都这样了还能咋的?
何军一直都知道圆宝有私房钱。这笔钱数目还很大。
每一次圆宝上山,从上面摸出什么山货下来,拿去买钱回来之后,其中一部分都是要算做圆宝的私房钱。
圆宝现在的家底可厚着呢。
这笔钱何军动不了。
现在圆宝愿意自己拿出来,供家里的两个小孩上学,也是件好事,至少家里面的一笔花销是省了。
这么一想,何军就觉得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闹心。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