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皇宫的时候,大靖皇帝正在和朝中臣子商议国事。门外的太监,给他们三人使了眼色,示意要耐心等待。
殿内都是皇帝的斥骂声和噼里啪啦摔折子的声音。大靖皇帝如此暴躁,也显示出了此次前线战况之紧急。
大约等到午时,几个臣子终于被皇帝骂的屁滚尿流滚出了大殿。几个臣子看见他们三人,也是叹了口气。他们行了个礼,抹了抹额头边的冷汗赶紧就走了。
看来这皇帝给人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了。
在门外看守的小太监见状赶紧给皇帝通报,告诉他他们三人在外已经等候多时。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走了出来。他把手中的拂尘一扬,弯腰就请他们三人进去。
一进殿,就能感受到压抑着的喘不上来气的苦闷气息。三人这一次,都是规规矩矩的行好跪拜礼:“给父皇/皇帝伯父请安。”
大靖皇帝抬了下眼皮,示意旁边的随侍太监带上门出去。他要和这三个人好好谈一谈。
他先是面向唐香开口:“香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你哥哥为我大靖献身之事。朕也深感悲痛,打算加封他为正一品护国大将军,按郡王礼办身后事,你觉得可好?”
“谢皇帝伯父隆恩。”唐香跪下谢礼,作哀痛状。
皇帝点点头,又接着说:“之前,朕给你和顾将军安排了婚事。朕本打算让你们三月内完婚,只是不曾想竟出现这般令人悲痛之事。按着我大靖的国法,香儿你需为你兄长守孝三年。如此,婚事就先作罢吧。”
陆笑笑在一旁听着,简直都要可怜起她来。本来要欢欢喜喜的成婚,结果如今又失去亲人,又嫁不得夫君。真真是命运弄人了。不过,她可不是个圣母白莲花,可怜归可怜,顾逸之她还是不会让的。
唐香又颔首,再答:“是。”
皇帝又转头,这次他面向了顾逸之:“顾将军,前线我方将士节节败退。统领大将也身死战场,朕命令你带五千精兵从都城出发,前去支援,接过唐将军之位。”
“皇上,可……”顾逸之欲言又止。
“朕知晓,朕是当真没有办法了,只能你去。”皇帝的眼神接近炽热,态度也是少有的恳求。
顾逸之在心中明了,低下头领旨:“臣定不负所托。”
这一段,陆笑笑是听的云里雾里。只觉得她的夫君和父皇简直是在打哑谜。这两人聊完,她本以为皇帝也会叮嘱她点儿什么事。可是,这皇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半张了张口,就什么都没说了。
所以,她是来旁听的吗?难道是因为她是穿书的,所以拥有女主独特的上帝视角?
陆笑笑一脸懵逼,就又回了驸马府。
紧接着接连三日,陆笑笑都很难再看见顾逸之的身影,他每天都早出晚归。若不是深夜能不时感受到他抱着她的胸膛,陆笑笑都要怀疑他一天一宿都不曾回府。
府内顾逸之贴身的小太监告诉她,顾逸之如今每天都要去上朝商议国事,只为想着能帮大靖如何扭转前线的败局。这一刻,陆笑笑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夫君原来是个真真切切的将军。
第四日的时候,她又被传召进了宫。明明还没进冬日,那天却是漫天飘雪。进宫后她才明白,原来那日是唐将军遗体送回国都的日子。想必老天爷,也为这位年少为国捐躯的英雄感到难过吧。
整个国都的街道上,尽日行人跪拜的身影。为首的那个人敲敲打打,身后的人抬着唐将军的尸首,就这么进了城门。太监、宫女、大臣、皇亲国戚,无论什么身份,无论多么高贵,此刻见到唐将军都要行跪拜礼,来表达对他崇高的敬意。
宫中地位高的人,此刻都站在城墙上,等着唐将军的尸首挪近皇宫忠贞殿。唐香就站在陆笑笑身边,盯着那个远远的、依然是个小白点的尸身,哭到泣不成声。陆笑笑从袖子里拿出个帕子,让她擦擦泪,自己也不觉红了眼眶。
凡是感性的人,应该都会动容的,可偏偏这顾逸之就是个例外。平日里撒娇成瘾,磕到碰到就闹痛,连苦药都不喝的男人,如今却是异常坚强。说他心底没感觉是断断不可能的。他与唐将军同为朝中官员,又都是将军之位,平日里交道打的应不会少。哪怕两人之前算是竞争对手,此刻也应该会面容悲痛。
可陆笑笑能看见,唐将军的尸身越近,顾逸之的眼神反而更加坚毅。他背过手,盯着远方被送来的人,一言不发。
唐将军的尸身终于被抬进了忠贞殿,唐香近乎是一瞬间就扑了过去。抬着他尸身的小厮也是立刻就放了手,自知不该打扰郡主表达哀思。
唐香掀开了一直盖在他脸上的那块白布,一股血腥之气便向人逼来。
说起来,这还是陆笑笑第一次见到唐香哥哥的真人。毕竟,自打她穿书而来,她那个哥哥就在前线打仗,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她见了真容,却不想竟是他的尸身。
脸上都是污秽,胸前被人一箭穿心,死样惨状、悲烈。虽然血污敷面,但仍旧隐约可见,这是个长相英气的男子。与顾逸之那般白白净净很是不相同,唐香哥哥整个皮肤都是古铜色的,一看就是经历了风吹日晒,常年征战。这般比来,顾逸之的肤色,简直就像个怪物。
不管肤色如何黝黑,这唐将军毕竟也还是个年少的男子。根据推算可知,他生前也不过才二十五六的年纪。因着常年在外的原因,还未曾娶亲。之前皇帝还说,等他大战归来,也给他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媳妇,与她妹妹一同成亲。今日看来,倒成了妄想了。
见到她哥哥真人,唐香更是哭的难以自禁。她握着哥哥的手,嘴里一直重复着:“你骗了我……”
听这话中意思,唐将军出征前,应该是答应了唐香会平安归来吧。
“皇上驾到!”
门外太监尖声高吼,众人就又赶紧转身叩首。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君:小三这么惨,她不是人吗?
作者君:我觉得她不惨……她哥最惨
第15章 出征
皇帝穿着那件明晃晃的金龙黄袍,踱着步子走了进来。他穿戴整齐,神色肃穆,根据时间推论应该是刚刚下朝不久。他走到唐香哥哥的尸身旁,低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手一抬,示意仪式开始。
这是皇家等级极高的忠贞礼。宫内的法师会来殿内做法超度,目的是让忠魂永登极乐世界。木匠则会为每一位受礼的臣子做一块木碑,摆在大殿中央,受后代敬仰尊重。这种礼节,除非是皇帝及其看重的近臣,其他人根本是连门都摸不到的。如今这殿里算上唐香哥哥也才摆放了七块木碑,而唐氏的人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这既能显示出皇帝对唐家人的尊重,也能透露出唐家人的悲哀。
唐香很是有眼力见的从她哥哥身旁离开。她替他细心盖好白布,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就到一旁再跪下,同着旁人的动作,不敢做任何越矩的事儿。
本在殿外候着的那些法师一股脑儿涌进殿里,在尸身周围摆好蜡烛,不知念了个什么符咒,火光一闪就开始跳。陆笑笑瞧着,倒是和跳大神的行为很是相似。那群人跳啊舞啊唱啊,双手合十对着上天祈祷。然后用嘴吹气,蜡烛全部熄灭,就算礼成。
这群人就算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后退着离开大殿。紧接着,一个留着白花花胡子的老头子就走进来,手里举着刻好的木碑,正式的摆在之前的那一群中间。
之后,太监们就把他的尸身抬出忠贞殿,整个过程下来就算礼成。
陆笑笑一直跪着目睹这一切,是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也站起身,向众人宣布:“朕宣布,唐将军谥封正一品护国大将军,享郡王身后礼。其妹唐香郡主,封安国公主,同其兄长俸禄,其名纳皇家宗谱,寄养于皇后膝下。同时,派人建安国公主府,以示慰藉。”
“皇上圣明。”
大臣之女,郡主,公主。一连串的升位,让太多人都羡慕,也让太多人感到悲哀。她公主的名分,是用亲人的鲜血换来的。唐香,不,现在应该叫陆香,成了大靖皇帝名分上的第二个女儿。
唐香获封的那天,陆笑笑也在场。用喜冲丧,这是大靖惯用的改运方式。陆笑笑作为宫内唯一一位公主,需要看着唐香走完一系列程序。明明是很喜庆的日子,唐香的眼底却尽是悲凉。陆笑笑递给她公主专有的金册金印,唤她一声“妹妹”,就算正式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