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16)

作者:步帘衣/桥半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顾烈前世,也看不懂韦碧臣此人。

说他忠心,一笔笔摊开来,那确实是无比忠心。

韦碧臣在燕朝先帝暴戾无度之时,尽力稳住江山,在先帝死后,力争太子继位,随后作为帝党,周旋于外敌内患之间,以一人之力护燕数载,最后殉国而死。

谁敢说他韦碧臣不忠心。

可假若韦碧臣真的是忠臣,而且是能够以死殉国的铁骨铮铮的大忠臣,在顾烈看来,却疑点重重。

其一,燕朝先帝中年后日渐暴戾,他韦碧臣当时就已经高居丞相之位,为何一声不吭,从来不劝不谏?夷楚顾九族的令状上,可盖有他韦碧臣的丞相官印。

其二,若说其一是迫于形势,为了燕朝大计不得不忍耐,那么在先帝死后,为什么极力扶植百无一用的太子继位?

其三,若说其二是尊崇嫡长正统,那又为何把文人皇帝养在深宫,任他写词作赋,不教导他为君处事,反而自己大权独揽?

其四,若说其三是危局之下不得不为,那又为何为了遏制四大名阀,放任风族铁骑践踏河山?

所以,韦碧臣此人,前世顾烈一直无法理解。

无关大楚的人事物,顾烈从不汲汲于心,韦碧臣身死,顾烈忙着立楚,自然将此人抛之脑后。

直到后来某次赏花饮宴,有文士标新立异,给韦碧臣写了首祭词,大赞韦碧臣殉国的气节。顾烈神色不动,自有近卫把那文士赶出去。

那时狄其野被告与风族首领私下往来,顾烈拘把他在宫中,二人同乘回宫,路上,顾烈没忍住问狄其野:“定国侯如何看韦碧臣此人?”

狄其野白眼一翻,给了四个字,“大奸似忠”。

于是顾烈就更不明白了。

倒不是说顾烈那么在意韦碧臣此人为何是大奸似忠。正相反,狄其野这么一答,这题目本身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待人清如水的狄其野,居然如此厌恶韦碧臣。他二人素未谋面,更不曾战场交锋,是什么让狄其野如此厌恶韦碧臣?

前世顾烈一直就没想明白。

虽然现在也没明白。

但今日再想起狄其野的回答,不论狄其野,光说这个答案本身,顾烈倒品出些意思。

顾烈对姜扬说:“有人曾对我评价韦碧臣,言其大奸似忠。”

“这,”姜扬沉吟片刻,谨慎的回复,“不无可能。”

这也告一段落。

有将领提出狄其野以百姓为质迫使势山守军出战,有损大义,非君子所为,更要紧的是损伤楚军的名声。

顾烈一思索,让姜扬写张王榜贴出去。

众将听主公口述,没等姜扬笔录完毕,那做了出头鸟的将领已是面如死灰。

“四大名阀内祸三州,使青州百姓饱受战苦,狄其野将军奉楚王命令,剿除名阀势力,救青州百姓于水火。青州百姓感念狄将军,竟纷纷转投我军,为狄将军身先士卒,此等大义,可尊可叹……”

如此这般将青州百姓表扬了一通,还鼓励剩下的三州百姓甚至北燕百姓一起争当燕奸,我楚军招贤纳士,不问出身。

就连颜法古都在心内感慨,主公这王榜简直是厚颜无耻。干得漂亮!

最后驳了敖戈请求出战秦州的奏报,再无他事,顾烈便令众人散了。

姜扬留到最后,禀道:“主公,中州顾家托请了不少人,提议在大军回楚时举办盛会,似乎是想向主公进献美人。”

“知道了。”

顾烈轻轻摆手,姜扬只得顺意告退。

*

姜扬忧心忡忡出了议事厅。

被埋伏已久的颜法古逮了个正着。

“干什么!”姜扬奋力把假道士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颜法古勾着姜扬到僻静处,才把他放开,喜滋滋道:“贫道算准了,主公红鸾星动,是桃花之兆。”

没想到姜扬闻言,不喜反忧:“你瞎算什么!”

颜法古不服气了,一一说来。

“今日分玉,主公一眼就挑中了那块玉桑叶,桑叶是做什么的?养蚕也!”

“所谓‘天子亲耕以共粢盛,王后亲蚕以共祭服’,王后亲蚕是古礼,这不就是预兆我荆楚即将迎来王后?”

“所以贫道掐指一算,冥冥中见有异象,只见一红衣公主御驾青鸾,如烈火焚野,翩翩落于栖凤台。正是红鸾星动之兆!”

颜法古得意地一指远处的凤凰山,对姜扬显摆道:“公主娘娘的道场就在那呢,红鸾星动的传说你不会没听过吧?”

姜扬笑了。

姜扬靠近颜法古,神秘道:“你说这些,我想到一个人,他送了主公一条春蚕,实不相瞒,主公那块桑叶玉佩,其实也是送给他的。”

颜法古眉飞色舞:“你还挤兑贫道,贫道的卦果然是准!不知这位仙女是哪家小姐?”

姜扬招呼他附耳过来。

“这仙女姓狄。”

“好姓!”

“名其野。”

“好……啊?”

第17章 连战攻城

当颜法古在纪南城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算命水准,决心勤算苦练的时候,远在威远城的祝北河正在耐心给狄其野讲故事。

讲的什么故事?教导做人不可孤高自许的故事。

祝北河不善言辞,因此在再次找上狄其野之前做了精心的准备,总之是要好好给年轻的主将讲讲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准备万全,吃完夜饭,去将军帐找狄其野。

狄其野正在喝酒。

将军帐中灯火明亮,堪舆台边卷着写了一半的战策,狄其野身穿铁甲,白衣翩翩,明黄灯火将他眉目照得温柔,没了白日里锐利的傲气。

他一人独酌,却不显得落寞,自得其乐的样子。

喝的还不是别的,从坛子就认出来,是姜扬最爱喝的荆州土烧。

这一见,祝北河就皱起了眉,虽说眼下是在围城,如无意外,是不会出什么紧急状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主将在军中,怎么能耽于饮酒?

狄其野的酒量是突飞猛进,见祝北河来了,冷静招呼:“坐。”

“为何独自饮酒?”祝北河惦记着来意,寻思着不能一上来就教训人,免得惹狄其野心生逆反,于是尽量平和地问道。

狄其野笑笑:“练练酒量,免得姜扬他们又灌我。”

祝北河心里就给姜扬记上了,这酒鬼,大小也算个长辈,怎么没轻没重劝酒,看把人孩子吓得,行军在外还偷偷练酒量,不行,回去得好好说说姜扬。

狄其野平常地询问祝北河来意:“祝将军有何要事?”

祝北河严肃起来:“你听好了。”

以为祝北河有要事相商,狄其野放下酒杯,亦是肃容以待。

“东汉张奂,名将也。平叛东羌,智破匈奴。然其独行官场,受奸谗所忌,奸人矫诏,诳他误杀窦武,悔之莫及。”

“嵇叔夜,魏晋名士也。琴音冠绝,文墨精通,人品如孤松独立。排俗取祸,受钟会所嫉,以致广陵绝响。”

高度概括地讲完两个故事,祝北河对自己还挺满意,还是那副严师的庄重神情,问狄其野:“你可有体悟?”

狄其野想笑。

狄其野忍住了,郑重反问:“我不明白?”

见狄其野有好学之心,祝北河心内熨贴,耐心点出自己讲故事的用意:“主公不会误会你,他人也不会?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小人君子毕竟一时难分。故而做人还是和光同尘,随和一些。”

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古往今来,都是这么个道理。

狄其野沉吟片刻,点头:“您说的有道理。”

没想到狄其野如此听劝,祝北河大受感动,追问道:“那日后?”

狄其野奇怪地看他一眼:“日后?”

“既然有理,何不从之?”祝北河心下突觉不妙。

狄其野笑了。

“道理是道理。”狄其野给自己倒了杯酒,“做人是做人。”

这下换祝北河不解了。

没等狄其野回答,只见帐帘诡异的微动,祝北河机警喝道:“谁!”

帐帘又动了动,露出一张马脸。

无双歪着脑袋,像是不明白祝北河为何大喊大叫,然后踢踢踏踏地走进来,往狄其野身边一躺。

守帐门的近卫在帐外通报请罪,狄其野说不必,双方都对无双的所作所为习以为常。

祝北河看着这一人一马,心里是大大的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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