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叔,”贺棠溪突然开口,“你转告我爸那事了吗?”
他问的是班主任打电话那事。
张特助也反应过来了。老师在电话里说贺棠溪成绩下降得很厉害,最近学习也不专心,让家长好好和孩子沟通沟通,赶紧帮他把学习态度扳过来。
“说了。”张特助连忙点头,开完会他立马就给贺沛卓说了。
“那他没有说什么吗?”
张特助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选择诚实告诉他。
“没有。”
“噢。”贺棠溪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心里也没有很难过。
张特助看到贺棠溪的表情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贺棠溪他还是一个孩子,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每天开开心心的,而他总是露出这种很大人的,像看透了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了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找话给贺棠溪解释:“其实也是因为贺总最近……”
话还没说完,贺沛卓已经走了过来,张特助只好闭了嘴。
回去的路上依然沉默。
把贺棠溪放在了家门口后车子就直接开走了,贺沛卓才不愿在这里停留,他订了下午的飞机票直接飞往外地工作。
他一年与贺棠溪见面的次数寥寥,每次见面都只有几句话。
贺棠溪也早已习惯。
习惯是习惯,可该难过还是会难过。
家里好像更冰冷了,贺棠溪躺在床上,手臂搭在额头上,纯黑色的外套已经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他头还是痛得厉害,后脑勺传来的钝痛和额头皮肉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想睡都不能入睡。
贺棠溪侧身蜷缩在床上。
他觉得自己自私矫情。所有人都只记得今天是妈妈的忌日,不知道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他也想有人能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不需要礼物不需要蛋糕也不需要庆祝派对,只说一下,说一下就行。
对了,以往林靖予会帮他过生日,会给他买小蛋糕在上面插蜡烛,给他唱生日快乐歌,但是现在他们已经闹成这样。
估计他也不会来了吧。
他一定不会来了。
贺棠溪缩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隐约间他好像听见了门铃声。声音很远,但是一直在响没有停歇。
他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可那声音还是像鬼魅一样不断地往他耳朵里钻。
贺棠溪猛地睁开眼,他花了两分钟清醒,等意识回了笼之后他又听到了门铃声。
不是梦,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贺棠溪赤着脚下楼给来人开门。
已经是晚上了,现在谁会来他家?伊蓓蓉吗?他没给伊蓓蓉提过自己的生日啊。
贺棠溪打开门。
门外站着林靖予。
他手里提了一个盒子,不大,方方正正的,上面印着可爱的logo和图案——是蛋糕盒。
贺棠溪呆住了,他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林靖予。
“哥哥,你怎么……”
他以为林靖予今天不会来的。
林靖予的目光落在了贺棠溪的额头上,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当然也知道贺棠溪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问他:“伤口处理消毒了吗?”
贺棠溪愣愣地摇头:“没有,就只用清水洗了一下。”
林靖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把蛋糕盒递给贺棠溪,对他说:“我回去拿医药盒,你等我一下。”
贺棠溪就乖乖地提着盒子站在门口等。
没过几分钟林靖予就回来了。他看见还站在门口的贺棠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问他。
“不知道进去等吗?风这么大,都不怕吹感冒了?”
贺棠溪还是呆呆的,他摇头:“我忘了。”
这下是真的把林靖予给气笑了,他接过蛋糕盒之后又去牵贺棠溪的手,拉着他往屋里走。
边走边说。
“棠棠,你怎么这么笨啊。”
第10章
贺棠溪还是没缓过神来,林靖予牵着他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打开医药箱。
一直等林靖予把沾了碘伏的棉签棒按到他的伤口上的时候,他才“咝”了一声,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吗?”林靖予轻声问他。
贺棠溪被蜇得疼,眼底覆着浅浅的一层泪,他点点头,可怜兮兮地说:“疼。”
“疼怎么办,疼也得忍着。”林靖予话是这么说,可下手的动作轻柔了不少,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轻轻地朝伤口上吹气来减轻他的痛感。
涂完之后贺棠溪的脑门上就是一片黄,看着还有几分喜感。
林靖予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他眉头皱着,眼底是明显的心疼,神情也有些不满:“他怎么总是这样?”
贺棠溪知道这个“他”代指的是谁,其实他自己心里对这件事都没有多少感觉了。可当他听到了林靖予的话,又因为林靖予语气中对他显而易见的关心而生出几分开心,连带着委屈。
“年年都这样啊。”贺棠溪拨弄着蛋糕盒上的绸带,他声音低了下去,略带赌气地说,“而且我都已经习惯了。”
顿了顿,他又开口:“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找我了呢”这句的语气就是明显在赌气了。
没等林靖予回答,贺棠溪又自顾自地说道:“不是说你们准高三生星期天晚上也得上晚自习吗?你今天怎么没去?”
他希望听到的回答是,因为要给你过生日。
林靖予说:“因为晚上要给你过生日。”
“专门给我买的蛋糕啊。”贺棠溪开心了,他伸手就要去拆包装,“在哪买的?水果的还是慕斯的?”
“慕斯的,买的是最小块,蛋糕吃多了发腻,而且咱们俩也吃不完,”林靖予看了一眼表,“还没到时间,一会儿再拆吧。”
“噢,”贺棠溪应声乖乖地停了手,安静了没两分钟,又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蛋糕啊?”
“今天中午。”
“去哪儿买的?”
“市中心。”林靖予补了一句,“你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
贺棠溪早就知道,他一看到包装盒上的logo就知道是哪家店了。
那家的生意一直很好,就算是提前预订都要排队。贺棠溪想,林靖予是直接去买的,那他肯定排了很久的队。
他心中那些幼稚的小学生般的赌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贺棠溪觉得自己好蠢,林靖予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呢?他怎么可能会不理自己呢?
贺棠溪吸了吸鼻子,他突然很想过去拥抱一下林靖予。
时针指到了12点。
林靖予打开了蛋糕盒,插上了蜡烛,把送的生日帽折好戴在贺棠溪头上。
贺棠溪把帽子扶正,他看着林靖予点燃了蜡烛,对他说:“生日快乐。”
他也轻声地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今天,不,昨天是五月十一,他的生日,他妈妈的忌日。
今天是五月十二号,也是他的生日,是有人愿意为他庆祝的生日。
这是只有他和林靖予知道的日子,是他们俩的秘密。
贺棠溪4岁之前从未过过生日,那时幼儿园的小朋友聊起过生日的话题,贺棠溪插不进话。
有个小孩问他怎么不说话,贺棠溪说,因为自己没有过过生日。
小朋友很认真地问他为什么不过生日。贺棠溪说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才是生日。
小朋友很热情地告诉他:“妈妈生你的那天就是你的生日啊。”
贺棠溪妈妈生他的那天,妈妈死掉了,所以他没有过过生日,也没有人会想着给他过生日。
贺棠溪说:“这样啊,那我知道了,今年我也会过生日的。”
贺棠溪还记得那年他被贺沛卓拉去陵园祭奠他妈妈的时候哭得很厉害,号啕大哭,把嗓子哭哑了贺沛卓也不管他。
从陵园回来之后贺沛卓把他扔在家里,然后自己出门了。
他走后林靖予就来找他,给他擦眼泪哄他,问他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贺棠溪抽抽噎噎地说,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他也想过生日。
贺棠溪被林靖予哄着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就把昨天哭诉的事情给忘了,可林靖予还记得。
第二天林靖予给他买了一个蛋糕。
他说:“昨天不好,不要把昨天当生日了,以后你生日的第二天才是你的生日,真正的生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