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一十二(68)

吴浩宇听罢默默坐直了起来,换成他有点不好意思了,生硬地回应道:“……哦。”

“你说的那个……”

“哎哎哎啊啊啊听不见我聋了啊啊啊哎你们玩骰子加我一个啊啊啊……”吴浩宇起身一个箭步逃离了我身边,光速躲到遥远的一桌玩骰子去了。

我没抓住他,只好自己闷笑。

就让吴浩宇开口唱首歌这个事,想我一直以来央求逼迫诱导,什么法子没试过,他就是不唱,我后来都开始怀疑了,难不成是他根本是个五音不全,要不然明明唱得好却为何这么难请动呢,每每这时候我都得翻出那段他被偷录的复赛视频看看,得出的结论就又回到——这人的架子是真大。

难开的金口,前几天终于唱歌给我听了。

很难描述,往简单了说就是吴浩宇自弹自唱了一首歌,完了之后又说了点话,录成视频给我了,当生日礼物。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第一次看那段视频时的感受,就是很难描述,能想到很多东西,但脑袋又是空的,吃惊到我心里爆炸出一朵蘑菇云,惊喜到我仿佛不认识视频里这个人,我想找个形容词来夸他,或者来表达我的喜出望外,但我看完只觉得我被泡在了温水里,晕晕乎乎,视觉和听觉都中了毒。

视频里的人酷得不行,什么介绍的话也没有,直接就开始弹,唱第一句之前舔了舔嘴唇,之后就很流畅地唱完了。我没见过他拿吉他的样子,没见过他弹吉他的样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会弹琴,我记得我隐约听他说过类似的话,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歌就还是他复赛时唱的那首,被他自己称之为黑历史,放话说过再也不唱了。我是真觉得惊喜又陌生,他的声音、咬字、表情、动作都是我没见过的,一下子全部给了我,我都不知道要从哪一项开始熟悉起来。

他几乎不怎么看着镜头,大多时候在低头看指板,最后一句唱完了才抬头,像是难为情地抿了下嘴,稍微起身向前,然后镜头一黑,这段就断了,后面一段的场景换成了他的卧室,他应该是把手机横立在了桌上,画面开始的时候,就是他穿着校服坐在桌前、两手交叠、仿佛在开什么连线会议一般的模样。

他说祝我生日快乐,视频里本来没这一段,是他在前一天补录的。

他说他有一些话想说,但觉得难以启齿,想过用写的,可就是因为很多话他没有及时亲口说出来,才吃了大亏,所以他一定得吃一堑长一智。

他说其实往简单了看,就是他跟我没沟通好,没坚定统一战线,所以在面对学校和家长的时候,到了后期只能临场自行发挥,默契又没培养到位,以致于出现完全不同的反应,尤其是最后那一次家长会面,他擅作主张说了两句让人听起来模棱两可的话,摆出一个模糊的态度,那时候他希望我别再出声,我也确实没再闹了,可后续却朝他完全没想过的方向发展去了。

他说他一开始觉得这就是原因,但真的只是我们之间没有事先沟通好的缘故吗,不是的,是因为他从一开始明知道我执拗我们这件感□□,却从来都没有懂过我。

他说他前几天跟梁书韵聊了几句,她说他没有错过我的未成年,当时他觉得这话好矫情,现在才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确实是没有错过我的未成年,却是在最后的一两天里才懂属于这个年纪青春的意义。

他说他自己没有不顾一切地喜欢过人,就觉得我不顾一切喜欢他的行为太傻了,才是从头到尾最大的错事。

他说没变的是现在还是觉得我很傻,怎么不告诉他呢,他不懂,我可以去告诉他啊,告诉他我的处境我的为难之处,告诉他不要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告诉他不要乱说让我担心害怕的话,告诉他不要让我孤单一个人往前走,告诉他我不愿意违背自己真实所想去骗人,告诉他我不会为了我不在乎的人去委屈我在乎的人,告诉他我不准他妥协不准他牺牲去换比赛,告诉他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怕别人知道我跟他的关系,告诉他我在这两件事情上永远堂堂正正。

他说如果他早点懂的话,他一定会改的。

他说他是个很多话都不爱说的人,觉得话和爱都是一诺千金的,那么他有多慎重呢,慎重到连他爱我这么容易的三个字都不说,他以为主动去告诉阿姨就是勇敢一回叛逆一回,可偏偏连一句爱我都只是在为时已晚的时候才敢说出来。

他说那些没有及时说出口的话,不是提前跟我说好要怎么去糊弄爸妈和老师,而是他没有早一点告诉我他爱我,好让我放心大胆地去告诉世界我爱他。

他说,怎么不告诉他呢,怎么不告诉他呢。

他说他怕我后悔啊,我以后想起来该多后悔啊,是他给我拖了后腿,从来没有成为过我不用回头担心的后盾。

他说他知道晚了,是真晚了,说爱我说晚了,表决心表晚了,什么都来不及了,损失惨重弥补不了,可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去改正错误,避免未来重蹈覆辙,以后不管是大大小小任何事,他都会主动沟通说明,绝对不会再耍小聪明投机取巧。

他说那首歌的最后一句,很久以前有一次午休他偷偷唱给我听过,那时候我睡着了,那是他知道他喜欢我之后,就想要唱给我听的歌。

我把视频拉回去,最后一句他唱的是——

我意识到,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爱到你。

在KTV里吴浩宇最终还是被人拱上去唱了好几首歌,也好听,可是都比不上我生日那天他在视频里唱给我的告白动听。

包厢订到了夜里一点,大家就真的闹到了夜里一点,那些传说中有门禁的同学统统留到了最后,反而是平时看着玩得疯的几个,不到十二点就喝得晕头转向,趁着最后一点清醒走人了。

吴浩宇好像运气很不好,跟人玩骰子的时候一直在喝,可他最后走出KTV的时候脚步比我还稳当,我是全程没什么事,又不爱唱歌又不爱玩骰子,只能跟另一帮人不断地去拿自助餐回来吃,边吃边喝。一人不到两瓶想得倒好,一口不喝的人其实多得很,余出来的量全是游戏派和吃饭派给解决掉的,我现在是知道了,能喝的人没有,没谱的人全是。

吴浩宇打了个车,问我跟不跟他回他家,我有点吃惊,问:“阿姨呢?”

“她回家了。”

“你现在回哪个家啊?”

“学校旁边租的房。”

“你怎么不回家啊?阿姨不得管着你?”

“管啥啊,管不住了,不管了。”

“……啊?”

吴浩宇抬头瞪我,眼底清醒得可不像喝了酒,“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要要要……”

我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其实有点难受,我说我再这么坐着我得吐了,吴浩宇就让我躺到他腿上,我见他在玩手机,又觉得奇怪,问:“你怎么有手机了?”

“我妈今天还我的。”

“她真不管你啦?”

“今天高考结束了,你清醒点。”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考得怎么样啊?能拿状元吗?”

“哎卧槽——”吴浩宇赶忙伸手把我嘴给捂住了,“你嘴上能把把关吗?还状元,能活着出考场就不错了。”

……

我喝过酒,我喜欢那种所有感官神经都发涨,却无比大胆的感觉。

我先是在沙发上瘫着,没一会又滑到地上去了,我觉得热,就把上衣脱了,一扔扔到了吴浩宇身上,他正端着两杯水朝我走过来,被衣服扔中脚步顿了顿,过来放下杯子又回去把衣服捡起来搭到一旁的椅背上。

我说:“你怎么这么清醒啊?你喝了多少啊?”

“到后面都是倒出来喝的,谁知道喝了多少。”

“你怎么看着比我还清醒?”

吴浩宇在我身边也坐下来,无言地看着我,“我看你是喝得挺多的。”

“我也觉得。”我伸手去够落在沙发缝里的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想放点歌听。

我笨拙地用力摁着手机屏幕,吴浩宇突然牵住我一只手,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他眼里就像盛满了水似的,但看起来一点也不是要哭的样子,只是慵懒地半睁着眼,迷离又清醒。吴浩宇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长相,他倚靠着沙发沿看向我,眼神柔软得不像话,他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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