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一十二(54)

但我真的是想亲他的,嘴对嘴的那种。

其实也有尴尬的时候,比如,我们再也没去过实验楼了。

我怎么想怎么怂,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时候。吴浩宇不是时候脱衣服,观音也不是时候长翅膀,天还没那么热呢,他红着嘴唇红着脸当然更不是时候,认识别人家的猫也不是时候,认错和嬉笑都轻浮得不是时候。我那么努力克制的时候,他干什么都这么不是时候。

气死我了,怎么到不了生气的份上,当然到了!

下午放学,我趁他去器材室帮我还起跑器的时候,自己先溜了。我跑到实验楼顶层待着看风景,自己一个人来,比跟吴浩宇两个人来难度小多了。

那傻子跟我果然也没什么心灵感应,我猫在走廊护栏后头,看他回到跑道上四周围瞎看瞎转悠,最后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给我打电话。

“你又上哪去啦?”吴浩宇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抱怨我耽误他吃饭的意思,只是颇为无奈。

我没吱声,对方做作地叹了口气,问:“你又咋了?不吃饭了?”

“我不愿意跟你吃饭。”

“行,不吃就不吃,饿死拉倒。”

“我在实验楼,你敢来吗?”

吴浩宇说,敢,怎么不敢。

然后他握着手机吊儿郎当地出现在走廊另一头,慢悠悠地向我走来,走近了我才看清他的表情,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欠揍模样。

我靠着墙坐在地上,抬头看他在我面前站定,弯下腰来对我说:“怎么啦又,不高兴啦?”

“哪能啊,高兴坏了。”说罢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双手互相扣好了却不使劲,看他是被我拽下来,还是顺势把我拉起来。

吴浩宇看了我一会,没动,然后蹲下来,手也伸到颈后覆上我的手,“现在没人。”

我一滞,问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就冲我笑一下,声音轻得像蚊子在耳边飞:“别怂啊。”

然后我就先行撞了上去,距离好像没把握好,牙齿把他嘴给磕了,吴浩宇咧着嘴“嘶”了一声,想躲开,但我扣着他的脖子,没让。

据以往的经验,跟人接吻总还是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不能上来就咬就伸舌头,多不礼貌。

但吴浩宇真让人不是个东西。

我觉得我跟他接吻就像是我单方面在欺负他,我可能来势太汹,把他倾轧得堪堪要往后倒,但我又及时把他搂住,吴浩宇就着这个难受的姿势跟我嘴对嘴打仗,分了不少心,但最后也把我咬疼了一口。

没在一块的时候我跟他亲过很多次嘴,但接吻这还是第一次。

“操,跟你接个吻怎么这么暴力呢。”吴浩宇用手扯着自己的下唇,舌头不老实地在嘴里顶,嚷道:“你看看你看看,破了没有。”

破了,流了点血,殷殷红。

我把他碍事的手拿开,就着他微张的嘴继续亲上去,这次总算温柔了些,含着他的下唇克制住了没再舍得使劲咬,我都佩服我自己。

吴浩宇也探着舌尖一下一下地细细亲吻我,像个绅士,相比之下我像个流氓。

后来他及时收了手,站起身后也拉我起来,“差不多得了,一会该来人了。”

我四下望了望,又走到护栏跟前往下看,校园里人来人往,实验楼顶层就我们两个。

我回头看他,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转过来让我也瞅一眼,“得,这回真没饭吃了,饿死得了。”

这会离上晚自习已经不到十分钟了,我自认理亏,一把搭上他的肩,“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吴浩宇斜眼看我一眼,“高兴了?”

“就那样吧。”高兴是挺高兴的,但被看穿还是比较难为情,尤其我别别扭扭几天,跟他亲了几口一下子就好了,多丢人。

好在吴浩宇也没继续戳破我,他只“嘁”了一声,一手自然地扣上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松松握着下了楼。

晚自习后半段我们又熟练地逃了,吴浩宇大概是真的饿,我在他身后听他肚子叫了大半个晚上,笑得快背过气去。

吴浩宇这回彻底没考虑我,径自挑了家自选麻辣烫就抱着盆去捡食材了,我亦步亦趋跟在他后边,挑看起来没那么糟糕的食材夹。吴浩宇要中辣,我要白煮,店员再三确认了一番,才给我把单下了。

这人胡闹起来挺让人招架不住的,他趁我不注意,把自己碗里的辣油给我舀了一勺过来。

“哎,存心报复啊你这是。”

“可不是吗。”

“我怎么你了?”

“你说呢?”吴浩宇高高夹起的粉皮从中间扯断了,下半截弹回碗里,汤汁溅得到处都是,他赶忙拿起纸擦衣服,我也拿纸等着给他擦脸。

“我没什么可说的。”

“嚯,拔屌无情,太狠了。”

我手一抖,纸还没碰上他的脸就差点落得跟刚才的粉皮一样的下场,“信不信我现在把这纸给你扔碗里头。”说罢又觉得落了下风,我脑子一热,不甘心地补一句:“插都没插进去哪来的拔。”

接下来能有十几秒我们都没再出声,吴浩宇把头埋在碗里吃饭,越埋越低,我左看右看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盯了会他的碗沿,他抬头偷瞄我一眼,视线刚好对上。

吴浩宇又赶忙埋头吃饭,眼睛刚逃开却又看过来,分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地问:“你想往哪插啊?”

这场对话实在是糟糕至极,我觉得脸上似乎有火在烧,但又觉得他好玩,尴尬到头反而笑了出来,掩着发热的半张脸不忍心看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吴浩宇是一副想死的表情,举起手想扶脑袋却又要扶不扶的,挣扎无果就也笑了起来,摇着手向我投降,“我不太知道,我疯了,忘了吧忘了吧。”

其实我有点想跟吴浩宇继续扯扯这个闲天,我见过他跟同学熟练地开黄腔,下流段子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跟朋友在一块时聊天的内容也猛,相比起来眼下这才哪到哪,但我跟他就是不行,由始至终就没有过。说来挺奇怪,我跟吴浩宇的相熟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涉及这个领域,也不是因为哪一方矜持或者开不起玩笑,这要是换了别人,我们嘴上肯定都不带把关的,但是一旦我们单独在一块,谈论的东西就正直得不得了,互相尊重的程度到了并排上厕所都不往旁边瞟的那种。

我现在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冥冥之中我就是要喜欢他,所以没法对他像对别的朋友那样随便,我也不希望自己在他印象里是个随便的形象。我从一开始认出他、只能先跟他做朋友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想把自己摆正了,似乎吴浩宇就是以“我喜欢的人”的设定出现的,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正人君子,即便我开窍开得晚了,但那么久以来的装模作样都为如今铺了路,看,我在真心地、单纯地喜欢你,绝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确实那时候也没什么值得我想入非非的,现在我也依旧是真心地、单纯地喜欢他,可有时候难免想点别的。

我以前觉得恋爱关系无非就是那样,分该做的和能做的,时间一长或者次数一多该做的和能做的也就没什么界限了。我以为纯情恋爱我肯定是谈不来的,但吴浩宇老让我有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一对着他什么非分之想都不敢有,可他又时常不轻不重地在我心上挠一把,一回头自己又跟没事人似的光着膀子在屋里走来走去,什么都不自知。

吴浩宇吃完了之后就开始专心刷手机,嘴巴一抿一抿的,似乎在咬嘴上的皮,看到有趣的东西间或一挑眉,乐呵呵地转过来给我也看一眼。我们应该是已经完全跳脱出刚才的尴尬了,吴浩宇看手机,我就看他,反正来来回回眼神就是对不上,他伸手用指头按了按眼皮,接着不自觉地扯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玩。

唉,要命。

晚上回家开门的时候,门没落锁,一进去就见我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跟他打了声招呼,正要往里屋走,却被他喊住:“你最近是不是又在搞什么比赛?”

我知道比赛这事是迟早要被发现的,我也没打算瞒太久,到了后期涉及到出国的事宜肯定得坦白,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时间没想好要怎么应对这场突发状况,嘴巴却下意识地先说:“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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