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然,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擦着头走到他跟前,看了看他的手,问:“怎么样?惨吗?”
吴浩宇有些烦躁地呼出一口气,“就那样吧,还能有多惨。”说完他把药统统装回塑料袋里,蓦地站起身要回房,我突然跟他面对面,视线一下子不知该往哪放,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去穿衣服。”
吴浩宇在衣柜前翻找着,整个背部一览无遗地暴露在我眼前。
他的背上爬着一条细长的疤痕,从左肩一路延伸到右侧腰际,是我小时候下手弄上去的。
去年秋天我刚回来上学那段时间还热,跟吴浩宇熟了之后也一起光着膀子在他家吃外卖打游戏,可现在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上次见他没穿衣服也是,尤其见了他的背,一口气闷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
我走近,想再摸摸那条伤疤,想了想又把举起的手放下来,换成吻轻轻凑了上去。
可吴浩宇不知为何,在我嘴唇刚碰上他肩膀的一瞬间,就触电般躲了开来,转过身受惊一般地看着我,随即又垂下眼睑,连吃惊都不再有。
我尴尬地侧侧身,生硬地问他:“吓到你了?”
“没有。”
“我……”
“去吹头吧,吹风机插着,线我没拔。”
我对着吴浩宇扯出一个笑,点点头,去房间另一边吹头了,他同时拿出了衣服穿上,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吹风机嗡嗡作响的声音。
我不懂,既然吴浩宇喜欢我,怎么会拒绝刚才这个举动?在我看来他不仅不该拒绝,还会感到高兴才是,可他的反应单一得不得了,除了开始的一点惊讶,什么都没有。
但是也好,起码我了解到这是他不喜欢的部分,以后就也不用做了。
☆、第二十一章 By吴浩宇
我跟张天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相处了下来。
其实我挺难过的,张天乐做的,都是他告诉他自己该做的,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他亲我、抱我,用这样的回应来换我的如常,可我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感情,他要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像他说的,像以前一样就行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我跟他竟然会亲吻,并且是以那样的方式和理由。
我在那一瞬间实在是欲哭无泪,张天乐根本只是从没见过我发火,所以我对他发了唯一一次火,他就觉得我要跟他彻底决裂了似的,只好退让一步,妥协一步,像是受不了我们往后退了一点,他来来回回地帮倒忙,停不在原地,就只好往前走,即便是不受他控制地往前走,把这段关系往绝路上领。
因为这样,他甚至说得出“我也喜欢你”这种话,我哭笑不得,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却像逼得他走上绝路了似的。
到了这个地步,我甚至说不出究竟是谁错了,我始终不够狠心,对他绝望了也能自己爬起来,到底还是舍不得他。
我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都觉得可笑,我们十几岁的年纪,怎么会在经历这样的感□□。
就像抽烟的学生总是固定的抽烟角一样,我跟张天乐也开始有了秘密基地。实验楼分离于教学楼行政楼和体育馆之外,独为一栋,低层是理科的各个实验室,顶上则是多功能会议室和阶梯教室,大多是摆设,平时没什么人会往这边来,越往高层越安全。
张天乐没事的时候会喊我过去跟他一块在最顶楼待着,说是秘密基地,但我们大多时候也只是光明正大地扒在走廊上聊天。实验楼正对着操场,从教学楼进出至校门口也得经过这一片,从走廊上看底下人总是来来往往,来来往往的人只要一抬头也能看见我们。
这周是张天乐所在的组次要进行资格赛的日期了,他明天的飞机飞香港,提前一天抵达熟悉场地,后天比完了直接飞回来上课,在学校看来,他只是无故旷课一天多而已,就算是通知了家长,他爸也不会抽出时间来问他为什么不来上学,完美的时间安排。
午休时段张天乐没有待在教室,我也没有回家,我们来到秘密基地消磨时间,最近他的游戏角色刚升到了130级,总算逮到机会给我演示他的新技能和心法,我边听他说边敷衍,这些招式我早就看同角色的人打过无数次了,看他说得兴冲冲的,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张天乐把手机收了,转过身来背靠着走廊护栏,“我知道你早就看过了,但你看的又不是我的,能一样吗。”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问他:“你是不是紧张?”
张天乐低头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是啊,紧张。”
“怕跑不好吗?”
“也不是,其实只要不发挥失误,应该不会有问题。”
“别想太多,不会有问题的。”
“嗯。”张天乐应了一声,没再往下接话,转过头来看我,而我一旦跟他对上眼,他就把视线移开,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天乐这人藏不住话,果然没过一会就听他泄气地说:“如果是周末比赛你是不是还有可能去啊?”
“应该也不可能吧,我又不像你,说去就能去的。”我妈盯着我上学,学校盯着我出勤,我又没有去香港的有效签注,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一个设想。
张天乐无法反驳,唉声叹气了一口。
“怎么,这么希望我去啊?”我不禁笑了笑,有意逗他。
“对啊,你要是能去的话,我应该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我一滞,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只好先把头扭开。张天乐究竟知不知道,这种话多容易让人会错意,就像我真的是他什么特别的人。
我不打算理会他,随口安慰了一句:“到了赛场上你就不会紧张了,放心吧。”
“阿宇。”张天乐突然叫了我一声。
“嗯?”
“……没事,没什么。”
第二天一早张天乐就直接去机场了,一整天下来,没有人时不时地踢我凳子或是拍我肩膀,耳边也清净了许多,我平静地度过了身后无人的一天。
张天乐也一整天没有联系过我,连下了飞机的报平安都没有,我想他大概是忙着熟悉场地和比赛流程,抽不出时间来。我也没有像以往很多次一样问他情况如何,他不会有事的,用不着我惦记。
我在趁他不在的这一天独自一人去实验楼顶楼待了一会,那地方之所以特别是因为有他的存在,他不在的时候果然就没有任何特殊,我靠在走廊护栏上,视线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张天乐偶尔会不熟练地对我说一些话或是做一些举动,不是那种因为第一次对人有好感而显得笨拙又小心翼翼的示好,而是那种刻意的、勉强的、谨慎的,讨好。
实验楼作为秘密基地,当然不只是用来聊天看风景。
他对在学校里卿卿我我这类的事似乎驾轻就熟,时间地点总是找得巧妙,躲得开所有人的耳目,礼貌轻巧地抓一会我的手,松松垮垮地环着我的腰,抿着嘴快速擦过的我的嘴角,之类的。
知道那种感觉吗?行为看起来分别叫牵手、拥抱、亲吻,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好像是觉得我喜欢他就希望与他做这些事似的,他替我实现了,慢慢累积讨好,试图达到一个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呢?会牵手拥抱亲吻的好哥们吗?
我一遍遍地说,你不用这么做,他却告诉我,他只是不想让我难过而已。
真是伟大。
晚上睡觉前张天乐发了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过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画面里他也靠在床头,看样子也是要准备睡了。
我问他:“你明天几点跑?”
“我是第五组,可能九点四十左右吧。”
“明天早上数学模拟考,正好你躲过了。”
张天乐在那头嘿嘿笑了两声,“今天有人问我去哪了吗?”
“有啊,老班过来问了,我说你病了,她让你回头补个请假条。”
“啧,麻烦死了,请假条还要家长签名……那她有没有给我爸打电话?”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看样子我觉得是没打,你爸找你了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明早就比赛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事回来再说。”
张天乐沉吟了一会,喊我:“阿宇。”
“嗯。”
“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