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泽袖子依旧被枝丫紧紧缠着,后恒在一旁帮忙,介泽有些过意不去,心一横推开后恒的手,用力一扯袖袍,扯掉了一片布料,理论上把自己扯成了断袖。
“以后再不会穿着这类衣服外出打仗了,给将军添乱了。”介泽面不改色地抚平袖子,冲后恒笑了一下:“若如将军所料,我们还要钻进库烈埋下的陷阱吗?”
天快亮了,清晨起雾笼罩着一隅,后恒望着天边呼之欲出的太阳,郑重道:“只能迎难而上了,加起来不过两千人而已,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片刻后,几千的后家兵呼声大涨,一齐冲下山去。
出乎意料的是,守着金济关的兵士看到如此多的后家兵却分外淡定。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混乱中,介泽对着后恒喊:“将军,金济关内真的还是我们自己人吗?万一库烈早已经在我们来之前攻克金济了呢?”
呐喊声里,介泽再次半聋了,他没有听到后恒的回话,匆忙中有人递给他一支纹鹤轻剑,竹色的剑穗被鲜血染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本不打算亲自上场杀人的介泽就当后恒派人照顾自己,欣然收好这柄轻剑。
冲到山脚下,介泽识趣地没有参与到这场厮杀中,他寻了一处干净不碍事的阴凉无事人一样站好。
区区几百人,不出一炷香时辰,后家兵已经将这些残兵收拾得差不多了。
介泽刚打算踱步上前,地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微小的震动,骑兵?他转头看着金济关内的大门,铁铸的大门顿开,里面涌/出了黑压压的骑兵。
再看后恒依旧身着银白重甲,长剑抹过敌军的脖子,血迹喷溅玷污了他圣洁的白甲。十二年明城培养,有这样一位英武的大将实乃中原之幸。
“后恒!”介泽传音喊到:“快走!”
后恒倏地回头,同时又抹了一个敌军的脖子,他对着介泽焦急道:“来我身边!”
一片杂乱的兵戈声里,介泽听到一个强弓拉满令人牙酸的声音,想都不用想这一个沾毒的箭矢定会射/到后恒身上,此时后恒一身突兀的白甲,想不认识他都难。
介泽忽然不动了,他停顿回首,恰逢箭矢离弦而出,他护着后恒这边方向纹鹤宝剑挥舞成花,登时截断了箭矢。
骑兵正要将二人围困,后恒截住一个铁骑,将人杀死拖下马后翻身而上,骏马一时换了主人,狂躁地长嘶一声,愤怒地向上一蹿,上身直立想要把后恒甩下去。
后恒狠狠一夹马腹脚跟磕着马的肚肋,将马头调转对着介泽伸出手:“阿泽,上马。”
库烈眯着眼眸搭着弓箭冷笑道:“这个不穿甲的人有趣,就先送他上路。”
弓拉满时,库烈的手被一个人十分胆大的握住了,那人小声道:“库烈,看看他手里的剑。”
“管他拿的什么剑,干/我何事?”说罢,库烈离弦射向介泽。
出箭时,库烈的手肘被身边人撞了一下,箭矢偏离轨道与介泽擦肩而过,强大的劲力使箭矢插到衰萎的枯草里,同时一个后家兵倒下,箭尾被喷上了后家兵的热血。
“你找死!”库烈咬肌抽/搐,盛怒下提剑架到身边士兵的脖子上。
那人从容地捏住白刃移开:“不穿甲的那个人是天师要的人,他手里的剑是天师剑,天师的人,你敢动?”
“天师,天师,你不也是天师的狗?”库烈烦躁地将剑回鞘,拿剑鞘抽在身边士兵的脸上:“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那劝说的士兵不吭一声转身就走,库烈怒气没地方撒,又把剑抽/出来,对着以前乔珂给他的小兵从脖子斜劈下去到腰部,那出卖妹妹求荣华的小兵瞪大眼睛,身体成了两段,汩/汩地冒着血。
兵溃后,金济关前一度成为了单方面的屠杀,不留一个活口。
几千人的后家军只有不足百人跑了出来,无边际的山谷底,一只幸存的军队驰骋在野草里。
介泽与后恒同骑一匹高头大马,这马异常能跑,两肋疯狂地扇动,飞奔着穿越山谷。
苍茫中,凶悍的南巢兵很快追了上来,他们嗷嗷狂叫挥舞着明晃晃的刀槊,享受追杀后家军将领的快/感。
“后恒将军,你们先走,我垫后。”周次在亲兵的保护下好不容易逃出来,他坚决地扯住辔头停下来直面身后不远处追击的南巢兵。
“周子!”后恒只顾上回头唤了他一声,尽管深知周次留下来的结果,但逃亡的路上不允许儿女情长依依不舍,更何况他还有介泽在身边,怎么舍得置身险地。
“驾!”
一支铁骑绝尘而去,介泽抱住后恒的腰,沾到了一身咸腥的人血。
身后大地的震颤声小了很多,介泽叹了口气,“他不过三十岁吧。”
周次身板挺立,脊梁骨顶天立地,他鼻头有些发红,眼中是狠厉与决然。
南巢追兵兴奋地欢呼着,将周司马等人团团围住,准备享受这场愉快的处决。
“败类。”周次拿出怼天怼地的功夫,对着南巢追兵吐了一口唾沫。
一个大个子南巢兵扬起一把带着铁环的大刀,对着周次劈头一刀。此时此景,周次不打算格挡,闪身躲开,心里默默道:这刀着实难看,审美扭曲的南巢土鳖。
没能一刀了结周次,那南巢兵眼中渗出嗜血的红丝,对着寂寥的山谷嗷了一嗓子。
霎时,众兵一齐喊叫向前劈、砍、捅、刺。
弥留之际,周次闻到一股辛辣浓郁的血腥气,十分呛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失血的快/感吞没了周次,他忽然有点渴,回顾一生,季城那场宴席上的美酒最好喝了,好像昭朏还喝醉了,早知道不难为他了,自己就不会气得喝不下美酒了。
头顶狭窄的山谷开始旋转,周次忽然好冷,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人会顾念自己吧。
☆、方度设伏
被库烈呵斥离开的小兵出现在了金济山的半腰处,他半跪在乔珂面前告状:“天师大人,今日库烈在背后说您坏话被我反驳后,他居然恼羞成怒扇了我一巴掌,脸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天师,他如此侮辱您,您怎么能坐视不理?”
乔珂闭眼感受着空气中的味道,忽然,他双眸精光一闪而过,俯身拾起了挂在木丛中的一片衣料。
衣料触感柔/滑,浅绿渐黄的熟悉颜色,上面沾着熟悉的味道。乔珂痛苦地弯腰把这一小片布料握住匿在手心里,像是很怕气味散去似得,同时低头闭眼,贪恋地闻了闻介泽的气息,卑微又可怜。
那告状的小兵从没有见过天师如此低三下四的姿态,有些懵:“天师大人?”
“我的人有没有受伤。”乔珂缓缓睁开眼,直起了腰。
“差一点,对,库烈已经搭好弓了,幸亏我及时打断,不然那个不穿甲的人一定活不了。库烈用的可是强弓啊!”告状就要有告状的素质,小兵很自觉地添油加醋。
“什么?他不穿甲?后恒是怎么照看人的?”乔珂发怒,吓得小兵以为乔珂的怒气会牵连到自己。
“是啊,没穿铠甲,库烈起了杀心,说……说,要想擒拿后恒,先拿下那个不穿铠甲的有趣人”小兵战战兢兢地窥探着乔珂的脸色。
乔珂将那片布料装在锦囊里,贴心口放好:“好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
“骠骑将军,有一位兄弟自称是右将军的人,想要来见您。”
承德正拿绢布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宝剑,闻言道:“放进来。”
“是。”
一个灰头土脸的兵士狼狈地猫着腰进了帐,他“噗通”一声跪下,瞬间涕泪齐下:“禀报骠骑将军,左右两位将军,他们……他们……”
“怎么了?”承德丢掉手中的绢布,“噌”地合剑入鞘,“把话说清楚。”
“我随着二位将军前去支援时,前方驻地的弟兄们已经全军覆没了,二位将军前去查看时,再次中了埋伏,性命堪忧。”小兵惶恐跪地,语气颤抖,连身子也跟着颤抖。
“他们现在在哪里?”承德披上铠甲,整装待发。
“以南五里处,方度谷。”小兵低头不敢看他,小声嘀咕。
“来人,备马,告诉弟兄们跟我走。”承德一阵风似得走出帐子,没再管地上跪着的小兵。
姚姬恰巧赶来,一席红衣外佩白甲,她拦住了承德:“夫君,你这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