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丑阁(10)

作者:明夷待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承德叹口气,把头偏过去,不忍心看这场面。

后恒不为所动,从箭筒里又抽了三支箭矢,递给介泽。

介泽从来猜不透后恒在想什么,他静静地搭好箭,算是明白了射雀为何算是惩罚,射雀不比射靶,拴雀儿的线很长,小雀到处乱飞很难瞄准。

而且这后恒不仅把雀的位置后移了五十步,而且添了三只小雀,很明显的存心为难他。

介泽平心静气,用他极好的目力观察着,挑选最好的时机。

忽然间,肩膀上搭了一只有力的手,介泽的专注被打破了,因为他听到后恒俯身在他耳边细语:“没关系,若你没有射中,我替你受罚。”

“诸位,今日我代昭朏受过。一只雀五十棍,四只雀两百棍,若他没有射中,那这罚,我来受。”后恒把声音抬高,确保习箭场的兵士都能够听到。

“俺就说将军舍不得罚昭朏。”熊甫猛汉般擦脸,差点喜极而泣。

“将军,你这是何苦呢。”承德感慨道。

“没关系,慢慢来。”后恒轻轻地拍了拍介泽的肩膀,然后抽回手。

介泽凝神屏气,张满弓,当雀儿们恰巧排成一线的时候,介泽迅速将弓身偏了一个微妙的角度,一矢中的!

众人还没看到介泽的动作,只听到一阵箭矢划破空气的嗖嗖声。待众人回神,远处的士兵便打回了信号:全中!

熊甫激动得大声喧哗:“昭朏你真厉害,俺就说你能拉动将军的这个弓,一定是个牛人!”

叔文看了熊甫一眼,熊甫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道了后恒的禁忌。

后恒看起来心情不错,叔文转移话题道:“昭公子的确射术精湛,令我等佩服。”

“大家高看昭朏了,略施小技,实难挂齿。”介泽回道,他把白弓呈还给后恒,心中已有定数。

介泽也不算太过愚钝,这种种迹象,绝对不会巧合,而自己,恐怕就是后恒心心念念的故人。

虽然介泽暂时不记得了,不过他愿意去回想,任何问题也愿意去直面,因为,他想去一点一点地拥抱这曾经失去的人。

“阿昭,我这弓名叫‘晅’,光明之意。这是那位故人对我的祝福。”后恒很是温柔地笑着。

介泽听到叔文低声说了句:“将军他终于愿意提起故人往事了。”

“或许是释然了吧。”承德也道:“我从未见过将军如此偏爱什么人,或许除了那位故人,只有昭朏能让他这样了吧。”

“俺一见到昭朏军师,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熊甫感慨。

介泽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对自己刮目相待了,也是,后恒对他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介泽对后恒回以和煦的微笑,他一个眼波流转摄住了后恒心神:“将军,我们以前见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恒:这次我为将,你都听我的,我偏要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你,然后……偏袒你。

介泽:亏得我射术高超,不然看你怎么替我受罚!

熊甫、叔文、承德:我们没猜错,昭朏这个人的确是关系户。

明夷待访:小阔爱们,我们马上要进入下一卷【辞明城·回忆】了,答应我,不许跑,不许弃(叉腰,超级凶!)(∩_∩)好吧,回忆篇不会很长~勉强允许大家熬过回忆再光临明姨的小卖部(小声委屈地说)。

☆、家门不幸

“这天变的真快,刚刚还是大太阳,现在就出现了黑云,妈的。”一个瘦干的衙役抬头看了看天,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呵,这世道变得比天还快,前几年还风光无限的许家,这不,都死绝了!”另一个皮肤发黑的衙役盯着前面的犯人取笑道。

京城许家,官宦世家,在一年前也算是名门望族。就是在这般鼎盛之际,因为许老爷子贪财,私下收受小人大笔贿赂,疏不知那财务自军饷柯扣换来。

故而前线将士缺少物资难敌装备精良的敌人,打了一个败仗。一战折损大将五人,兵士两万,天下二十八城半月就被侵占了七座。

结果自然是龙颜大怒,贿赂许老爷子的小人趁机暗箱操作联合众人参了老爷子一本。

也许权势滔天的许家早不被皇上所容,借此由头,许家在朝为官者被当众斩首,其他许家人也受牵连被下了大狱。

短短一年……受尽牢狱之灾的许家人,纷纷死在狱中,对外即称:病死狱中。

许家人没能熬过这个冬天,除了一个骨头极硬的小儿子。这小儿硬是挺过了寒冬,恰逢陛下大赦天下,被流放边地……

流放犯人的衙役一般会得犯人家属的贿赂,这样路上才会多担待一些,许家灭门,遗孤自然给他们带不来钱财,想到这里,二人又骂了起来。

“许家没一个好东西,造了大孽,活该如此,九族都被车裂才好。”

“你这家伙怎么不走了!”瘦干的衙役拿起鞭子向龆龀小儿身上招呼去。

那小儿停下来,转身,目光阴沉地盯着这个衙役。分明对方只是一个小孩,那眼神却是极其狠厉阴毒。

也对,牢狱里能养出什么好东西。衙役被他盯得背后发毛,骂到:“狗东西,快走!”

“记住今天说的话,你迟早死在我手上。”小孩说这话时如同那索命的厉鬼渗人。

衙役又扬鞭向他身上打去,小孩不仅没躲,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

春寒料峭,小孩身上只覆了一层囚衣,一鞭子下去,囚衣划开,露出了冻得发紫的肌肤,道道血痕刚刚结痂复又裂开渗血。

衙役骂着:“等你死不瞑目化为厉鬼再来索老子的命!”他起鞭在空气中划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小孩就这样满眼怨毒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衙役,流放的犯人们无人上前为他说话,无人为他求情,他们甚至把这场面当成流放路上的好戏来取乐。

“他娘的,谁打老子!”狱卒甩着发疼的手,鞭子被扔在了地上,地上还有一只钱袋,根据狱卒的痛感来看,里边应该有不少银子。

小孩侧目看到一人驰着白马朝此处奔来,不过他没奢望那人可以救下自己。

来人衣着浅黄色锦丝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或许只是路见不平顺便相助,聊作消遣罢了。

两个衙役看见来人衣着考究,也不敢得罪,含混道:“这位大人,一个囚犯耍混不走,小的们只是催促一下,我们也是替上头办事的,请大人见谅。”

介泽指着地上的钱袋,好脾气道:“不妨事,我那钱够不够,这个孩子我带走了。”

一个衙役拾起钱袋,打开看了看,面露诧异,拿胳膊肘戳着另一个衙役。

瘦干的衙役立即会意,面露难色:“大人,这是朝廷要犯,这种事情小的们不敢啊……”

“要犯。”小孩嗤笑一声。

“那这个够了吗?”介泽毫不在意地拋出一锭金子。

“哟,谢大人。”狱卒大喜,连连作揖。

“看什么看,上路了。”收了钱财的狱卒立即赶着众囚上路了。

一行人转身正欲前行,介泽却指尖绕花作法道:“吾以神谕,命汝等忘却今日事。”

小孩看着介泽指尖升起一缕光亮,飘向前面的众人,一行人登时就亦如往常般继续前行。

“你既然会法术,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小孩诧异中有些疑惑。

“图个安心,不然就像是抢人一样。”介泽马马虎虎回答。

“花这么大价钱买个奴隶,你不亏?”小孩哂笑道。

“我不需要奴隶,还你自由身而已。”介泽半蹲下来拿玉手摸着小孩的发,小孩头发脏得如同燕子衔的泥草窝,就连小孩自己都有些嫌弃。

介泽凝眸浅笑道:“以后你的路还很长,干嘛想要当奴隶呢?”

小孩这才发现介泽纯粹是路见不平,没有想要奴役他的意思。

“哦,对了,你这样怕是会被认出来,那我帮人帮到底吧。”介泽浅笑,指尖凝起亮光:“吾以神谕,赐汝新生。”

介泽用指尖轻轻点了小孩的额头,光亮隐于额心。他拿捏着一副哄三岁小孩的语气问“小朋友,你有没有中意的好名字啊?”

小孩周身一颤,头一次感受到了尊重,从来没有人认真询问过他的想法,可眼前的陌生人却待他这般好。

“没有。”小孩痴痴地看着介泽,看他菁华雅致的面容,看他嘴角泛起的盈盈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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