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处理过如此愤怒又复杂的情绪,西尔维娅只好压抑着那些不知该如何发泄的情绪,转头看着还在地上抽搐挣扎的卡米尔,然后她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卡米尔的变形持续太久了。
狼人的变形大部分会在月亮升起后的几十秒到甚至短短几秒内就会完成,据说剧烈的疼痛会瞬间让他们失去意识,狂躁的狼性轻易的取代了他们的人性,短短不到一分钟他们就会从巫师变成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
但卡米尔的变形明显持续超过几分钟了,这不正常。
突然地,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西尔维娅倒抽了一口气,她急忙将视线在卡米尔身上扫过,然后,她看到卡米尔手臂上黑色的鬃毛渐渐缩回皮肤里,没过多久又长了出来...
视线渐渐模糊了,她眨了眨眼,有东西从眼里落下。
从四岁开始懂事以后,西尔维娅就没有再‘真正’的哭过了。她无师自通的学会将那些好的、坏的事情和人们全部隔绝在外,让他们逐渐变成如同书本里的故事一样,可能有趣,可能残忍,但那些都再跟她毫无关系,她变成了一个冷漠的看客。随着年龄的增长,见闻的增多,她的内心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没什么波澜的平静,她满心以为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触动她的了。
她错了...面对面前这样一个悲壮的奇迹,是的,她必须要用奇迹来形容,她发现她错了。
“她...这样...多久了?”西尔维娅问道,她有些哽咽的声音听起来是沙哑的,这样和一位教授说话也并不礼貌,但她这时候并不在意这些。
“从开始,卡桑德拉小姐...”即使西尔维娅没有具体地说,但麦格教授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从七岁卡米尔小姐被咬了之后第二个月开始,到现在...”
“我从来没在书里看过...”西尔维娅不确定的说着,晶莹的泪再次低落,砸在破旧的木板地上,摔得粉碎。
“是的,邓布利多教授和我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别说见过,我们连听也没听说过...”麦格教授几乎是以梦呓般的轻声说道。
麦格教授的话语证实了西尔维娅的想法——卡米尔在抵抗狼毒,凭自己的力量...
自圆月升起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卡米尔依旧趴在地上,虽然浑身黑色的鬃毛已经长了出来,后脚也完全变成狼形了,但从她时不时微微睁开的发着金光的眼中,不难看出来,不甘屈服的人性和残暴的狼性依旧在她脑海里厮杀。
在理智与疯狂的对峙中,身体上的痛苦一点也没有减弱。骨头断裂或是错位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是从她身上的每个角落传出来,光是站在旁边听着那些声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不用说卡米尔正在承受一种什么样的痛苦。粗硬的狼毛生生撑开卡米尔人类皮肤上的细小毛孔是更直观的痛苦,那些远比人来毛孔粗硬的狼毛从卡米尔的皮肤里蛮横的长出来,每根长出来的狼毛上都沾着血,滴滴答答的落在破旧的木地板上,没多久就积了一滩,离得远一些看的话,卡米尔全身根本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渐渐地,卡米尔的人类的痛苦大叫被狼的嘶吼声取代,狼化已经到脖子了,这时已经又过去了十分钟。
夜幕降临,圆月升空至今过去将近三十分钟,卡米尔终于完全狼化了。再次睁开眼,金色的狼瞳中只剩下疯狂的野性,现在是‘它’了。
那一道道手腕粗的铁链对于这只足有两米多长,而且还是魔法生物的狼而言根本不是什么负担,它站起来,带动铁链不住的摩擦声,链子上的白魔法现在已经全部亮起来了。
那些铁链给黑色的狼带来剧痛,但在狼毒的影响下,那样的痛苦并不是很明显,它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它闻到了人类的味道,必须撕碎她们...撕碎...
在黑狼站起来的瞬间,它就朝西尔维娅的方向猛扑上去,然后被固定在地上的铁链狠狠的拉扯着停在原地,它没有去在乎是什么东西阻它前进,而是一味的扯着身体,嚎叫着向西尔维娅张开嘴撕咬着空气,之前抵抗狼毒时受的伤很快愈合,但已经流出来的血把狼毛一缕缕的粘黏在一起,嘴里的血在它的嘴猛烈撕咬的动作中滴下,有的也化作它嘴边的血色泡沫。
别说人性的理智了,它连一般动物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就是想要撕碎面前人类的暴怒。
看着眼前被铁链拉扯着却依然狂暴的狼,它尖利的牙齿就在她面前不远处开合着,眼里的暴虐好像下一刻就要挣脱铁链将她咬死,但西尔维娅却突然觉得轻松了,至少那个勇敢的女孩不需要再忍受那样可怕的痛苦了。
33. 第三十章
西尔维娅对自己万圣节圆月夜最后是如何回到寝室没有一点印象,她只记得卡米尔变形成的黑狼长满锋利长牙的嘴离她越来越近,然后一道红光闪过,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自己银绿色的寝室里了。
是了,西尔维娅想起来她那时候像失心疯般朝那头完全发狂了的狼走去,似乎还伸出手想摸摸它。肯定是被麦格教授的昏击咒击晕了带回来的。
想来霍格沃兹承受不起第二个狼人或是一个小巫师被狼人咬死的丑闻。呵...看看,在经历过昨天那样的震撼之后她第一件想起来的事情竟然是算计...西尔维娅自嘲的重新倒在床上。
昨晚卡米尔发着金光的眼里的不屈与挣扎、滴落的鲜血与骨肉强制变形又被抵抗的碎裂声...那些画面与声音像锤子一样,使劲全力的重击在西尔维娅构建的安全的世界上,麦格教授那句“从七岁到现在”终于击碎了西尔维娅看似坚硬的内心。
现在她全然没有保护了,只要闭上眼睛,那些很久不曾浮现出来的小时候的记忆全都争先恐后的翻涌了上来,那些人脸上的恐惧表情又出现了,他们眼里满是惊吓的呆滞然后转变成不可置信,最后停留在憎恶或怯懦...
西尔维娅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和卡米尔相比,她才是一只怪物,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卑劣的怪物...她曲起膝盖环抱住自己。
好不容易勉强把那些阴暗的情绪收拾好,西尔维娅走出城堡还没来得及进入一会草药课的温室,就被突然蹿出来的卡米尔连拉带扯的拖到禁林边。
卡米尔眼里闪烁着怒火,她扯着西尔维娅的衣领大吼:“谁允许你去看我变形的?!我没有同意!!”
西尔维娅不明白卡米尔为什么生气,她抵抗狼毒的诅咒是从未有人尝试过的英勇,比那些只会调皮捣蛋的鲁莽小狮子们,她更完美的诠释了格兰芬多的勇气,那样的行为甚至都可以登上预言家日报头条了,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一阵怒火突然从西尔维娅心中燃起,她不甘示弱的也狠狠抓住卡米尔的衣领,大声咆哮:“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都应该是全世界最高尚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跟你比起来...跟你比起来我才是卑劣的怪物!被这样对比,我都还没生气,你叫什么!!”
被西尔维娅一吼,卡米尔反而愣住了,这个人在说什么?拽着西尔维娅的手也松了开来。
“你说什么?”卡米尔真的不明白西尔维娅说的,卑劣?怪物?她指什么?
西尔维娅一把将卡米尔推开,冰蓝色的眼里依旧燃着激动的怒火,“来啊!你不是想打架,你现在再来试试看啊!!”
虽然西尔维娅的状态很奇怪,不过卡米尔之前也正打算要揍这个在她还没成功前就看到她的秘密能力的西尔维娅一顿,没有犹豫,她朝西尔维娅那冲了过去。
卡米尔才刚刚来到西尔维娅面前,也没见西尔维娅有任何动作,她连魔杖也没有拿,但突然地,卡米尔感到她好像撞在了一面由狂风组成的墙上,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被猛地弹飞出去。
“咳咳咳...”被弹飞的砸在草地上翻滚出去好几圈才停下,卡米尔慢慢爬起来,看向西尔维娅。
冰蓝色的眼里现在几乎没有愤怒了,但卡米尔却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眼里出现应该是泪水的东西,那些眼泪倔强地在西尔维娅的眼里打转,不愿落下。
“以为我只是‘有点天赋’的小巫师,嗯?!很可怕吧...我刚刚连咒语都没有用,只是单纯的魔力而已...而我甚至还没成年。现在明白了?你们看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我......”西尔维娅的脸上那些笑容都没有了,“我就是这样一个卑鄙的、恶心的小人,我把那样可怕的力量藏掖起来,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假装我值得一个正常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