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臣们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是。”周正方寸不乱地行了个礼,转身便出去了。
小太监快速上前,安静麻利地收拾好了散落一地的奏折,在御案上原样堆好。
皇帝则是坐回龙椅,接着翻看起了奏折,撂着满屋子跪着的大臣和王北卓不管,似是看不见这些人存在一般。
御书房里的众臣都是觉得当下度秒如年,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已是有多少年不曾这般罚过跪了?
不多久,一个个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可是皇帝不叫起,这会儿又还生着气,谁敢在这当口做了出头鸟,被皇帝用来撒气呢?
嫌命长吗?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周正的声音:“陛下,定国公求见。”
总算来了,众大臣皆是松了一口气,这正主都到了,总不能再为难他们这些事外之人了吧?
“微臣给陛下请安。”沈言珏自然是感受到了御书房里的诡秘,却依旧恭恭敬敬行礼问安,一丝礼节都不曾错漏。
皇帝见状,心下亦是有计较。
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猛将,心细胆大,就此时这般明显的氛围,沈言珏依旧是不慌不忙。
此般大气,方能为也。
这一顺眼,皇帝的声音都没那么冷淡了。
“爱卿请起。”
还跪着的众臣一听,顿时傻了眼。
是爱卿,不是众爱卿,得,那再接着跪着吧。
不过也算是摸到了一点风向,看来皇帝至少现在,还是偏重沈言珏一些的,待会儿要是再问什么,指不定说两句国公爷的好话,自己便不必罚跪了。
“爱卿可识得此人?”
皇帝自然不知下头大臣们心思转圜了几圈,只与沈言珏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沈言珏顺着皇帝的指向看去,只见一个略微发福的身影,正跪在地上微微颤着,看不见正脸。
“说你呢!抬起头来。”周正见状,尖着嗓子喊了一句。
王北卓一震,咬了咬牙,抬起头来。
已有十数年未见,沈言珏自然是不记得这么个人了,故而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回道:“回陛下,臣不认识此人。”
自沈言珏转过头去打量王北卓那一刻起,皇帝便双目紧盯,沈言珏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错过。
自然,他也没有看出一丝波澜或者异样。
沈言珏是当真没有认出来。
“他叫王北卓,十几年前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在你父子二人手下做参将。”
皇帝声音依然恢复了平静淡然,向沈言珏解释了一番。
沈言珏闻言,微微露出一丝诧异。
十几年前的参将?
若真是如此,此刻少说也是个副将了,怎么看着这般眼生呢?
再细一思索,倒真记起些什么来。
沈言珏再转过头去细细看了看王北卓的眉眼,转回身来,依旧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回陛下,臣似乎有些印象,十几年前有个参将无故自请退隐了。但臣当时只在家父身边做事,并未十分了解个中详情,故而不能确定,眼前这位,是否就是那人。”
可不是这样吗,且不说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人能有多大的变化。
光是这十几年里军中来来去去的人如此之多,沈言珏哪有各个都还记得的道理?
更何况是一个十几年前就请辞的小小参将了。
要说记得,那最多不过是对一个好好的参将突然请辞的事儿,留有一些印象罢了。
沈言珏自然坦白的表现近在眼前,皇帝心中有了计较。
这要是真做戏,那是断断演不到那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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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计中计
皇帝嘴角微勾,显然没有了先前那般强烈的怒意,更像是一只已然餍足的狮子,围绕着猎物戏弄罢了。
“王北卓,”皇帝的语气里甚至多了一丝兴致,“沈将军说他,不认识你啊?”
王北卓心尖儿一颤,心里明白接下去便该提那地契的事儿了。
只是沈小姐已然捏住了自己妻儿,还让自己按原计划构陷,这自然是有万全之法应对。
如此一想,王北卓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还能留多久。
“启……启禀陛下,”王北卓觉着自己舌头仿佛打了结,“当时沈将军让草民运作铁矿之时,铁矿依旧在沈将军名下,若……若是能细搜一番……国公府,必能找到地契。”
铁矿?地契?
沈言珏一皱眉,猛地转头,严厉的目光直直射向了王北卓。
虽说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只听这少许说辞之间,便已尽是诛心之言。
“什么铁矿?你在胡说什么!”沈言珏到底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杀神,一怒之下,由内而外的杀伐之气,震得原本就心虚不已的王北卓不停地哆嗦起来。
不止是王北卓,在场的多数朝臣都被这一声震怒给吓了一跳。
倒是皇帝,安坐龙椅之上,左拳撑着太阳穴,歪着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戏。
王北卓虽是怵得紧,可只有一想到儿子媳妇儿还在眼前这个杀神的宝贝女儿手里,便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陛下!”王北卓又是害怕又是愧疚,不敢直视沈言珏,只得硬着头皮朝着皇帝坚持道,“有无地契,一搜便知!”
言罢,便重重磕下头去。
皇帝冷笑不减,嘴上却是佯作为难道:“沈将军为国为民,可谓鞠躬尽瘁,又是个位列国公的重臣,如何仅凭你一己之言,说搜就搜呢?”
“陛下!”沈言珏接话道,“臣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愿意一搜,以证清白!”
王北卓冷汗直冒,天还未回暖,他此刻却已是一身的汗。
“如此,那便委屈定国公了。”
皇帝嘴上说着委屈,面上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对不住。
“周正,”皇帝侧了侧头,对身边最信任的贴身太监道,“那就你,带上几个小太监,给朕跑一趟。”
“是。”周正收了口谕,自然是转头便去纠集人手了。
下面的大臣皆是一愣,这么大的事儿,不成立个三司会审也罢了,就叫几个太监去搜国公府?
皇帝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啊?
沈言珏也是没想到会是这般,但天子之言,一言九鼎,万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故而也就是怔愣了片刻,没有多说话。
“这个,”皇帝随手指了指跪在御书房青玉方砖上的王北卓,“关进天牢。”
王北卓的头一直叩在地上一动未动,听得皇帝对自己轻描淡写的处理,只默默紧闭了双眼。
我王北卓,完了。
片刻便有御前侍卫,把王北卓架了下去。
王北卓宛如一块破布,毫无生气,由着侍卫架着自己,已经是心如死灰。
皇帝却是丝毫没有管接下来任何摊子的意思,伸手又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半晌,抬了抬眼,看着下头跪着的一片大气儿不敢出的众臣,似是才意识到般,问道:“众爱卿怎么还跪着呢?要不随朕去国公府看看热闹?”
众臣也只敢腹诽,您老不让我们起,我们敢不跪吗?
就如现在,您让我们随您去,我们哪儿敢说个不字呢?
只是这么多大臣没有一个想明白皇帝心思的,前一刻只叫了几个太监去搜国公府,这一会儿竟是要这么多重臣随着皇帝御驾,一道亲自去看看结果。
皇帝将手里的奏折往案几上随意一丢,起身便要去后头更衣了。
此刻五皇子府内,不可不谓是阴云密布。
五皇子祁修双手撑着书桌,眉头紧蹙,呼吸沉重,不知双眼盯着什么,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来。
而底下一排谋士门客,都是噤声不言。
五皇子如今是真的后悔,怎么就把文坤遣到营州去盯着祁佑了?
虽说文坤给他递的消息亦是很有价值,可五皇子真恨文坤不得分身,以至于眼前这么大一个困难,手下竟是没一个有主意的。
昨夜监禁王北卓妻儿的人突遇袭击,好不容易溜出来一个重伤的报信,等五皇子再派人去查看,早已是人去楼空,一片狼藉。
五皇子心知奏折已经递上,明日王北卓就会被皇帝的人押解进京了,这会儿要是王北卓被别人控制了,谁知会在御前说出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