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殿下,”老管家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留心又惹怒了祁修,“门口来了个女子求救……”
“关我屁事!”祁修怒斥打断。
“那女,女子,说自己是定国公府的小姐……”老管家努力稳住心神,总算把话说全了。
“定国公府?”祁修闻言倒是静下几分,皱眉疑惑。“你确定她说是定国公府的小姐?”
“是,老奴问了,是六小姐。”老管家见祁修冷静下来些了,便心知这事自己算是禀报对了。
“走,”祁修拂了拂衣角,“去看看。”
前院侧间,几个丫头正悄无声息地伺候着瑟瑟发抖的沈清宜。
只听得外头脚步声,沈清宜一阵心悸,站起身来,满眼的惊惶,却见是一位气度不凡的翩翩公子跨步而来,通身的枣红莽纹长袍衬得他眉眼都多了几分霸道之气。
一时沈清宜倒说不上来自己一瞬的心跳是吓的,还是见着眼前男子羞的。
“沈六小姐?”祁修自是没有留意过国公府什么庶出小姐,只觉面前之人看着眼熟,便顺着管家的话问罢了。
“臣…臣女见过五皇子。”沈清宜磕磕巴巴福下身去,因着方才从贼人手中死里逃生,又从未单独见过皇子这般身份的人,沈清宜此时手足无措得很。
这般手足无措落在五皇子眼中,却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平日祁修见多的是投怀送抱的女子,或者欲拒还迎,或者开放直接,再便是沈清婉这样,自以为已是皇子妃的奇女子了。
这位沈清婉的亲姐姐,倒是独特得很。
祁修正为着它事生气呢,见得沈清宜如此,心情似是缓和了几分,不禁微扬唇角虚扶了一把。
“沈小姐免礼,不知沈小姐为何深夜在此?”
“回,回五皇子,”沈清宜想着方才的事,不禁心有戚戚,鼻头一酸便流下泪来,“臣女随祖母母亲于伽隐寺为父祈福,在寺中为贼人所掳,途中臣女挣脱出来,寻着那贼人不察就从车上滚下来了。五皇子,五皇子您救救我,送我回去吧。”
祁修听罢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
沈清宜虽是庶女,但好歹是国公府的女儿,装饰打扮都是讲究的。
眼下之人此刻已是发饰微散,袖口裙摆皆可见破损,磕碰不少,却没有大的损伤,想来未有大事,因是如她所言,从贼人车中滚落下来了。
呵,这么巧,刚好滚到本皇子府门口?
祁修虽心中存疑,面上却是温和如常,只细语安慰道:“此刻夜色已深,若将你如此送回,只怕旁人疑心,于你闺誉有碍。本皇子明日早间递贴,下午便去一趟国公府,你扮作我的小厮同去即可。”
沈清宜听了这话,想着五皇子竟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中真是一千一万个感激涕零,忙行礼谢恩。
沈清宜本就是个美人坯子,如今这般楚楚可怜,又容易满足的样子,落在祁修眼中更是妥帖不已。
这边祁修的人已安排了沈清宜去歇息,那边沈清婉却迟迟未睡。
虽说灵芝去了外间歇息,春兰还与沈清婉在一道,可毕竟是有个男人在同一屋檐下,沈清婉自是歇不踏实。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沈清婉心中还转圜着一个念头,她该如何帮灵芝解决眼下的困境。
若他得罪的真是五皇子手下之人,只怕这京城他是无所立足,还是要送出京去才能暂解此局。
思定,沈清婉便转头问春兰:“你可识得什么靠得住的人,现在能替我回一趟府里的?”
“什么?”春兰显然是跟不上自家小姐今夜的奇思妙想,“回府做什么?”
“我想找人替我向大哥传个话。”沈清婉微垂下了头,自知许是为难了春兰。
一个小丫头,能识得什么靠得住的人呢。
再转念一想,其实也无需什么靠不靠得住,只传话说,让大哥明日一早来寺里接她一起回府不就是了!
于是沈清婉乐得咧嘴,忙戳了戳春兰道:“你去找个小厮跑腿,连夜回府和我大哥说,我想我大哥了,让他明日一早来寺里,一道接我回府。就这话,传到即可,回来便可领五两银子。不,十两,外头冷,多给些吧。”
春兰听得这话也是愣了愣,虽说小姐以往和大少爷关系甚好,可失忆醒来后,小姐对大少爷可是客气了不少的。
虽说日日相处想来,两兄妹已是熟悉了不少,血肉亲情摆着,可这怎么说亲就如此亲了。
也无谓其它,小姐与大少爷亲如从前还不好了?更何况小姐吩咐的,那还不就是照办。
春兰应下便起身去下人房里了。
夜已是三更,沈清婉困得不行也是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便迷迷糊糊听得耳边春兰细语说已经办妥了,也只嗯啊应下便又沉睡过去了。
皇宫之内,御书房中,高烛未灭,灯火通明,沈言珏正跪与皇帝身前。
所有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唯君臣二人而已。
皇帝着一身黑底绣金龙锦帝袍,乌发用金冠束起,虽已夜深,眼神却依旧炯炯,毫无倦意,眉目间更是流露出九五之尊的贵气来。
“爱卿请起。”
皇帝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喜乐。
沈言珏谢恩起身,依旧垂头温顺站着,等待皇帝开口。
“爱卿家人可都安顿好了?一切无恙否?”
沈言珏心口一窒,答道:“小女清婉虽是受惊不小,却已无恙,只是……”
皇帝抬眼看了看沈言珏犹豫的脸色,面不改色,不发一言。
“只是小女清宜,”沈言珏自知不可欺君,还是如实告知,“小女清宜被贼人所劫,至臣入宫之时尚未有消息。女儿家……名声要紧,故暂对外只说小女受惊病重……”
话及此,沈言珏停下话头来。
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微笑道:“知道了。若需要朕帮忙,爱卿尽管开口。”
沈言珏自是谢恩不提。
这夜皇帝与沈言珏密谈了许久,至于谈了什么,无第三人知晓。
一夜鹅毛大雪,盖住了所有刺眼的血红,似乎那些厮杀骇人的气息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第十七章 疑心
第二日雪停了,天澈如水,还未日出,只有荧荧朝霞之光映照在洁白的积雪之上,晶莹闪烁如梦如幻。
清晨的寺中,当真是美极。
沈清婉起得很早,正闲坐与屋外,指尖划过窗沿的积雪,百无聊赖等着谁。
“婉儿!”
人未到,声先闻。
沈清婉甜甜一笑,看着远方踏雪而至的男子。
沈文昊口中呼着白气,这大冷天的,他额上竟有细碎的汗珠。
“婉儿怎在外头,到时着了寒身上又要不舒服了。”沈文昊虽见妹妹在外头等着自己,心下欢喜,却也不忘唠叨两句。
沈清婉听得这话,却是甜甜一笑道:“怎么就着寒了,想着大哥要来,婉儿心里暖着呢。”
沈清婉有事相求,心中还无完全把握,只得先拍拍马屁罢了。
边上的春兰听得这话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无论以前小姐和大少爷关系如何好,也不曾说过这般肉麻的话。
沈文昊却是不然,听得这话心里当真一万个妥帖。
自妹妹醒来,待自己便不如从前般亲近了。
日日相处下来,虽说兄妹二人亲近了不少,这般小女孩似的撒娇讨好却是未听得过的,不由得轻飘飘起来。
沈清婉见沈文昊心情甚好的样子,便鼓起勇气试探道:“大哥……”
顿了顿,又看了看四下无人,与沈文昊更近了一分,轻声道:“婉儿有事相求。”
沈文昊心中存疑,却也是因心情甚好,并未细想便道:“婉儿尽管说!”
沈清婉便将救下灵芝一事细细告知,却隐了她猜测灵芝仇人与五皇子有关。
也不全是她信不过沈文昊,毕竟知晓五皇子与国公府千丝万缕的关系,沈清婉不敢冒这个险,也不愿再节外生枝罢了。
沈文昊听罢,眉心微微蹙起,虽说此人重伤,手无缚鸡之力,但这人来路不明,更是一个男子在妹妹侧屋中过了一夜,沈文昊心里始终不舒服。
沈清婉见沈文昊的神色微变,心下一跳,忙道:“大哥先随我来看看。”
沈文昊点点头,想着确实是先看看妥当些。
待到了侧屋,沈文昊见着灵芝真是一惊,方才因着此男子在妹妹屋中过夜之怒瞬时烟消云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