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四皇子闻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脑中似有惊雷炸响,震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殿下……殿下……”张睿还一脸无措地在喊他,“我们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啊……”
四皇子整个人发蒙着。
斩了……?
外祖父为臣两朝,为相几十载,父皇竟然因为他求情几句,就说杀便杀,甚至一刀两断,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四皇子此刻耳中听不进任何的话,只一味地嗡嗡作响着。
他不知自己何时,眼眶中慢慢蓄满了泪,不过四皇子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为外祖父一哭,还是因为皇帝的绝情。
“张睿……”四皇子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属下在,殿下您吩咐。”张睿跪行至四皇子面前,满脸的惊慌恐惧藏都藏不住。
四皇子见他这般,心下更是乱得很,气息微乱地问道:“我们……”
他本想问张睿,此时即刻回去与皇帝认错,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遑论问出口了。
怎么办,皇帝如今显然是在气头上,四皇子更不知京中形势究竟差到了何种地步。
进退两难之际,四皇子竟再一次被慢慢逼回了绝路之上。
张睿见四皇子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这会儿是时候了,便轻声开口道:“殿下,我们不是无路可走……”
四皇子突然一眼盯向张睿,胸口起伏着,却没有说话。
张睿见状,虽然心下还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八九成却已是有了。
他稳了稳心神,似是毅然决然地开口道:“殿下恕罪,属下在来找您之前,本想去找三皇子派来的那人,叫他一道来商量对策。他不是说,三皇子愿意帮助您吗?”
四皇子闻言一怔,他才想到,自己并不是只有造反一条路,若是祁佑真的能帮他……
虽然四皇子看不起祁佑,可人在绝境之时,所有向他伸出的援手,都能成为救命的稻草。
只是张睿现在这个话头,怎么听起来不是这个意思呢?
“属下方才去找他,他竟是全然不知去向了。”
一听完张睿的话,四皇子便顿时绝望地闭上了眼。
张睿本是想着,尽管此人武功高强,哪怕偷袭用毒等等,也要把这个人除掉。
就像文坤安排除掉那个传旨的太监偷偷消失一样,都是要让四皇子误会他是自己离开了。
这样四皇子就会以为,因为京中形势变化,三皇子不再愿意帮四皇子,所以他派来的人便也离去了。
可谁知张睿是当真没有找到此人,招呼了濮州这边所有文坤的眼线一道去找,竟也是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他自然不知道,胜邪当真是被三皇子叫回京了。
不止是胜邪,还有萧潭,还有传话的纯钧,三人此刻正是在回京的路上。
四皇子当然想不到这背后的原因,此刻慌不择路的他,自然是由着张睿牵着鼻子走。
“殿下,您可要想想清楚啊。三皇子既然下定决心,宁愿与五皇子为敌都说出要帮您的话来,此刻突然撤手,还能是为何?自然是京中局势大转,我们……我们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啊。”
张睿几乎是声泪俱下,努力劝服着四皇子,往那唯一一条可以走的不归路而去。
“你让我……再想想。”四皇子垂下头去。
杀回京城,他不是没有想过。
事实上他在这个决定边缘已经徘徊了无数次,总是想着父子情分在,如何能为了一些可大可小的事而要了自己的命呢?
“殿下……”张睿见四皇子只差一口气了,便再添了一把火,“您可还记得,陛下命您前往濮州的前一夜?”
四皇子抬起头来,困惑道:“记得,怎么了?”
他如何会不记得?
那日夜间,四皇子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修建堤坝的重要性,却被五皇子压得风头不剩。
而正是因为皇帝说第二日会宣布决定,张允恒与四皇子商量之下,觉得主事之权多半会落入五皇子之手,所以张允恒才想出办法来,决定要在粮草上动手脚,以便将来嫁祸五皇子。
可最终赈灾的主事之权还是落在了自己手里,这些法子便也没有用上。
怎么如今张睿却是突然提起了那一晚的事儿来呢?
“殿下,”张睿一副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模样,面带犹豫道,“虽然属下不知个中缘由,可是京中来的消息说,陛下斩了张相,除了因为替您求情,触怒了陛下,更是因为他设计与您里应外合,想用救济赈灾的银两中饱私囊。”
“这怎么可能?!”四皇子一拍桌子便站起身来,瞪圆了眼睛道,“外祖父当时想动赈灾款,不过是为了嫁祸祁修罢了,怎么可能我都拿了主事之权去,他却没有停手呢!”
张睿也是皱着眉头,无奈答道:“这个属下当真不知。只是您在这儿修了宅子的事,想必是由那离去的太监传到了陛下那里,这才会信了张相与您中饱私囊之事啊。”
四皇子觉得自己站不稳,坐在案几前,拿手撑着额头,整个人都似刚从水里捞上来般,一身的冷汗。
“你让我想想……让我一个人想想……”
四皇子皱着眉喃喃自语着,摆手让张睿下去。
张睿没有多说,磕了一个头便告退了。
四皇子这一想便是几日,将自己关在房门之中,一直没再出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静候雨来
四皇子把自己关在屋里的这几天,什么修坝赈灾的事儿,全都一股脑儿地交给张睿去处理了。
不过他怎知自己如此作为,正和张睿心意。
张睿面上是成日兢兢业业地组织安排着赈灾事宜,一边也盯着堤坝的修建复原。
可暗地里,张睿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赈灾款想法设法地往一处挪。
账面上看起来,就像是四皇子正在一点点儿地将赈灾款挪到自己的名下。
事实上这也是文坤的主意,想有备无患的一招。
即使真的没能挑唆四皇子造反,到时候也要让他因堂而皇之地挪用赈灾款之罪,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除了私挪赈灾银两,张睿也在暗中集结人头。
他自然是盼着四皇子早点能想明白,下定决心背水一战。
若张睿将能做的准备都处理好,那会儿不需要多少工夫,便能成行。
四皇子起兵造反之日,便也是他完成任务之时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睿也是越来越着急起来。
却万万没有想到,仅在几日后,张睿还没等到四皇子出来,却是等到了一个意外之喜。
皇帝又加了一道圣旨来了濮州,圣旨里没有多余的话,只说让四皇子即刻回京,不得耽误。
这回传旨的内侍,连上回传旨的太监那个表面的客气都没有了,全程脸色平淡无波,似乎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罢了。
“皇四子祁佳,接旨!”
那太监见跪在地上的四皇子听完了旨意,却久久没有起身,不由地开口喊了一句。
而直到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四皇子这才回过神来。
他咽了咽口水,撑起身子站好。
掌心早已是汗湿,黏腻着粒粒沙石,说不出的难受。
“儿臣,接旨。”但四皇子的语气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没有一丝怨怼犹豫。
那太监一愣,心下叹了口气。
虽说四皇子失了君心,好歹是个皇子,如今这般落寞的模样,确实让人感慨。
想到这儿,那太监又开了口:“殿下,咱家多嘴,劝您一句,陛下的意思是您立刻回去,您最好还是照办吧。”
这话,原是这个太监好心,揣摩着皇帝此刻生气,让四皇子别再雪上加霜了。
谁知落在四皇子耳中,倒是成了另一番意思。
四皇子垂着头,那太监自然见不到他嘴角勾起阴测测的笑。
“如此说来,本殿下要好好一谢公公这番劝解了。”四皇子的语气轻松,似乎还带着一丝玩笑。
那太监心下困惑,就算是对传旨之人客气,也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说有笑的。
四皇子如今惹了陛下不喜,非要他立刻回京,遇上这种没脸的事儿,四皇子竟还有心思开玩笑吗?
“殿下客气,咱家先告退了。”
那太监再不愿多言,点了点头便是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