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坤正出着神,便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里头出来。
“文坤你可当真是料事如神啊!”五皇子一脸的喜意,大步向着文坤走去,“父皇的打算,当真与你说的一般不差。”
文坤站起身来,由着五皇子走进自己,喜悦的气息几乎喷薄到自己脸上。
他低头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问五皇子:“陛下是怎么说的?”
“父皇问我身上的伤如何了,我照你的意思,说自己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太医叮嘱还需静养一月,不能太过劳累,”五皇子侃侃道来,“父皇却是犹豫了一下,便与我说了他不想再让祁佳主事赈灾,希望我能替他的意思。”
文坤听完,点了点头,回道:“一个月够多了,依照陛下的脾气,就算让殿下等一个月再去濮州,也是会圣旨先行,我们有时间安排。”
五皇子听了很是满意,似是想到什么,问文坤道:“那个张睿……可信吗?”
“既要用人,自然可信,”文坤的笑容充满了肯定,摇了摇手中折扇。
十日后的濮州,四皇子迎来了一个没有料到的人,是皇帝派来传旨的内侍。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四皇子跪在地上,将皇帝的意思听了个明白。
等到太监那尖细的嗓音落下,四皇子的身子却是沉到起不来。
“四殿下?”那内侍见四皇子没有反应,困惑地唤了一声。
四皇子似是才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撑起身子来。
“儿臣……接旨。”
四皇子接过内侍手中的圣旨,脑中已经是一片混乱。
还是边上的张睿眼疾手快,见着冷场,便上前满脸堆笑地拱手问道:“公公一路劳累了,要不要来喝杯茶?”
那内侍看了一眼张睿所指的小宅,心说这大概就是皇帝叮嘱他留意的那个,四皇子私自建的宅居吧?
“不劳烦了,”那内侍客客气气点了头,“咱家背着圣旨,不方便行礼,先行告退了。”
“哎,哎。”张睿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送了几步。
内侍有自己准备的帐子,自然也不可能住到四皇子的宅子里去。
四皇子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张睿小心翼翼上前去,开口唤道:“殿下……”
四皇子抬起头来,显然是满脸的怒意,呼吸都沉重得很:“那个传旨的太监呢?”
“呃,那位公公似是有自己的帐篷,看来是打算住下了……”张睿轻声答复着,似是担心突然惹得四皇子暴怒一般。
“呵……”四皇子冷哼一声,“怎么,他是打算住到随我回京吗?”
四皇子对皇帝的旨意又是生气,又不敢有所动作。
张睿见他这般,心里有了打算,上前道:“殿下宽心,陛下只是疑心重罢了,也不曾真的要将您如何。”
这话看似安慰,实则更让四皇子心中的憋屈多了一分。
“父皇也不想想,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四皇子虽然埋怨皇帝,但到底心里还是有着一丝心虚的。
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更何况皇帝只是召他回京罢了,虽说失了面子,但好歹目前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张睿想了想,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也就这么点大的事,可说不让您修就不让您修了,这……好歹您也是劳碌了这么多日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陛下也真是……唉……”
张睿的话,一字一句地戳到了四皇子的心里,四皇子愁眉不展,可也无可奈何。
张睿却是没有停下,又轻声嚼了一句:“就这么回去,殿下您的面子往哪儿搁啊,不知道五皇子背地里会怎么笑话呢……”
“嘭!”
四皇子听到这一句,当时就绷不住,手边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砸,碎瓷茶沫散了一地。
“啊……”张睿如梦初醒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跪下求饶,“是属下多嘴了,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张睿的声音惊惧不已,可他深深垂下的脸庞却是攀上了一丝笑意。
“祁修……”四皇子几乎咬牙切齿地念出五皇子的名字来。
是啊,当初五皇子就算是因为遇刺而将赈灾的主事之权拱手让给了自己,四皇子也是没心思去笑话他的。
毕竟那时满朝文武,包括皇帝,都怀疑是他下的手。
他心惊胆战地接过这个主事之权,丝毫没有得意之感,只有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
而如今,自己屁股还没坐热几天,就要将这主事之权交出去了。
更何况当时自己能来,也不过是因为三皇子病弱,五皇子又伤重,皇帝明摆着是没有选择,才由得自己前去。
“你说父皇……就这么让我回去,那这赈灾之事……”四皇子压抑着情绪,向跪在地上的张睿问道。
这几个月下来,想来五皇子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
难道皇帝当真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等五皇子的伤好了,便随便找个错处就把自己摘了吗?
张睿知道四皇子在想什么,心中暗喜,面上却是无比的担忧,抬头望着四皇子,开口答道:“只怕,陛下还是想让五皇子……接手……”
四皇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也不再说话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生本能
自从这个内侍到了四皇子身边,四皇子的手便不能再伸得太长。
从前那些由着性子来的自在日子是没有了,反而要天天起早贪黑地亲自上到修建大坝的工程上去。
这些日子四皇子不仅是过得郁闷于胸,不得发泄,同时又是谨慎小心,不敢再让那内侍抓到一丝把柄,若是能看到些自己的好,带到他父皇面前,那自然是更好的。
个中滋味,大约也只有四皇子自己明白是有多么得苦不堪言。
是夜,忙碌了一整天的四皇子,刚刚泡进浴桶之中。
这一天都在新造的大坝基底上来回奔波着,他只觉得自己的一双脚已然痛麻到没有了知觉。
温热的水里兑了薄荷,四皇子闭着眼睛,想暂时抛却满心满肺的郁郁,好好松缓一下自己的精神。
今夜是新月,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一行四个悄无声息行进的身影,正在慢慢杀近四皇子的宅邸。
四皇子在浴桶之中闭目养神,却听得窗户外一阵细碎的动静,不由得脑海中警铃大震,一个跃身便跳出了浴桶来。
随手披上一件袍子,四皇子警觉地靠着墙根移动着,先拿到了自己的剑,随后慢慢挪近灯烛,吹灭了屋中唯一的光源。
他屏着呼吸,密切关注着外头一丝一毫的变化。
直到外头没有动静了,四皇子这才小心地推门出去。
依旧没有人。
四皇子咽了咽口水,不敢放下警惕,一步一回头地朝外走去。
而当他踏进院子最中心之时,四面竟然同时跃起了四个蒙面的黑衣刺客!
四皇子心下暗叫不妙,堪堪出手抵抗。
可他只是个皇子,且不说这些刺客的剑术远在他之上,仅仅以一敌四,四皇子就没有任何胜算。
四皇子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凉透了,这么远的灾区,竟然还能让他遇到刺客!
当初若他不是自己独自住在宅子里,而是和那些修建大坝的将士们住在一道,此刻也不会出现无人救助的尴尬局面。
绝望在四皇子的心中慢慢萌芽着,他觉得自己今日大概是要命尽于此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
许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到底在寂静的黑夜之中太过明显。
几个四皇子的手下闻言,也是赶了过来。
为首的便是张睿。
张睿虽然作为谋士,从文更多一些,但于武亦有所成。
更何况他带了一众的人来,那四个刺客再怎么武功高强,也是在数量上难有优势。
眼见得手无望,四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便纵身逃脱了。
“张睿!张睿!”四皇子惊惶失措,身上已然有了几处触目惊心的剑伤,正在慌乱地唤着张睿的名字。
张睿也是赶忙上前,脸上的血迹还未擦净。
“殿下!属下救驾来迟,您可一切都好?”张睿一脸的着急紧张,忙上前查看四皇子的情况。
“是谁……究竟是谁……”四皇子双眼通红,声音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是谁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