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可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辰王世子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方才的打击一般,此刻的语气依旧是说笑而已。
祁佑回过头去,面上的温柔笑意早已成了冷若冰霜。
他看着辰王世子的眼眸,冷峻的面容攀上一丝讽意:“与世子相比,我甘拜下风。”
辰王世子见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听他口中说的意有所指的话,心中略感意外。
“怎么?”辰王世子故作不知一般,坦然开口问道,“我难道还有什么事,能如三皇子这般藏着掖着的?”
祁佑冷笑,反问道:“世子的野心不好好收着,何故多此一问?”
辰王世子听罢,虽微微一顿,脸上却是蔓延开若有所思的笑意来。
“在看人这件事儿上,她果然很有眼光,”辰王世子似是自嘲般摇了摇头,随即嘴角笑意不减,绵里藏针道,“只是不知沈小姐是不是也知道,三殿下常常出入春风林之事呢?”
祁佑闻言,不由一惊,宽松的袍袖下双拳握紧,面上冷意更增:“与世子无关的事,也不必过问了,告辞。”
说完,祁佑便是转身,一脸不悦地离开了。
再没有地位的皇子,那也是比王爷的世子位分高,辰王世子是无法阻拦他离开的。
而辰王世子摇着扇子,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只笑而不语地看着他离去。
祁佑?呵,很好。
……
沈清婉一回到席间,便看了看沈清宜的位置,她竟然还没有回来。
沈夫人倒是忙凑头过来,略带关心地问道:“怎的去了这么久?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沈清婉摇了摇头,朝沈清宜的方向暗暗指了指,轻声问道:“我走的时候,六姐已经走了,怎么此刻我都回来了,她还没回呢?”
沈夫人这才发现自己另一个女儿也不见了,正想着人去找沈清宜,她竟是自己回来了。
沈清婉怕沈夫人问自己去做什么了,自己还需要时间编个答案出来,故而这会儿只能用沈清宜来分散沈夫人的注意力了。
“六姐,”沈清婉低声问出口,“你可还好?怎么看上去脸色这般差?”
被沈清婉这么一说,沈夫人也看出沈清宜的不对劲来。
“怎么了这是?”沈夫人也轻声问道。
“无事。”沈清宜皱了皱鼻子,只觉得这母女俩都是假惺惺得很,面上关心的样子,底下不知怎么盼着自己不好呢。
“这鱼怎么腥成这样?辰王府的厨子便是这种水平吗?”
沈清宜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鲥鱼,极轻地嘀咕了一句,面上表情愈发不悦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风起春林
从辰王府出来,已是日垂西山了。
国公府众人也是稍显疲态,各自回院。
沈清宜今日的奇怪,沈清婉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明白。
所以这一路回院子,春兰跟着沈清婉,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清婉都没有注意。
等回到了和铃轩,进了屋里,春兰见自家小姐身边没有旁人了,这才轻声问道:“今日究竟怎么一回事,小姐说胜邪被人迷晕了,他如今可好了吗?”
沈清婉被唤回神来,一挑眉,心说这小妮子什么时候这么惦记胜邪了,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旁的,只是将今日的经过与她说了一通。
而春兰听完了沈清婉的话,几乎是傻了眼。
“无事了,”沈清婉抚了抚春兰的胳膊安慰她,又道:“你去叫胜邪来,问问他可好些了,他如今应当已经回来了。”
“哎。”春兰闻言,忙点了点头,跑到窗边去吹哨了。
胜邪与往常一般立时出现了,但面色确实不好。
“小姐有话问你呢。”春兰今日倒是没有甩脸色给他看。
胜邪亦是难得的正经,正经中还带着一丝难为情,抿着嘴就进来了。
“小姐,您找我?”胜邪挤出个笑来,显然是心里还郁闷着。
沈清婉和气地笑笑问道:“你可好些了?”
胜邪误会了沈清婉的意思,挺直了腰板道:“哎没事儿没事儿,这点小伤,又不是第一次挨抽了。”
沈清婉与春兰皆是一愣,挨抽?
“殿下不是说你被迷晕了吗?怎么,还有人打你了?”沈清婉困惑地问道。
胜邪一噎,合着沈清婉不是问祁佑把自己揍得如何呢,只得苦着脸笑道:“不,不是,是殿下打的。”
看见沈清婉惊讶的脸色,他又赶忙替祁佑说起好话来:“这……这都是规矩,是我大意了才被人迷晕,被打应该的。而且殿下从来都是小惩大诫,屁股上的皮外伤罢了,养两天就没事儿了。”
沈清婉偷偷与春兰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沈清婉胡乱回想着,祁佑让自己先回席,说是有事儿回府去,难道就是去打胜邪了吗?
“那行,你不如去歇着吧,我这几日不出府,估计也没什么需要吩咐你的。”
沈清婉好声好气地与胜邪说了,胜邪却是不敢再松懈,答道:“真的无事,我还是保护好小姐要紧,殿下只交托我这一样事,我再做不好,只怕……”
沈清婉点了点头,也没再劝什么,便让他下去了。
待服侍好沈清婉歇下,春兰合门出了屋。
左顾右盼了一番,春兰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便去库房拿了一瓶药,出来唤了胜邪。
胜邪翩然而至,少了往日不正经的样子,月光下他的眉眼倒是柔和了些。
春兰没有私下主动见过胜邪,这会儿也略觉得有点别扭,脸微微一红,递了药过去。
“呐,这药……你拿着。”
胜邪一愣,伸手去接。
“你,你……你好好养伤吧。”
春兰憋了半天只憋出几个字,涨红着脸就跑了。
胜邪没明白这是哪出,看着手里白白胖胖的瓷瓶儿,打开盖闻了闻。
嗯,药是好药,和殿下的药有一拼了。
和铃轩里静了下来,倒是有地方却还热闹着。
贤妃与祁佑面对面坐着,两人皆没有说话。
祁佑面上波澜不惊,还喝着茶,静静等着。
贤妃则是眼中能射出刀子来,一脸的愤怒似是暴雨前闷人的天气。
短短几月,儿子就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对自己那些的言听计从荡然无存,如今连起码的敬意都没有了。
当她得知祁佑为了沈清婉,竟然将自己装病的秘密都捅给了辰王世子,贤妃几乎要气到吐血。
因为辰王世子身份,不是贤妃挥挥袖子便能除掉的人,贤妃如今着急上火得很。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贤妃沉着脸,压抑着情绪问祁佑。
祁佑抬起头来,面上一片云淡风轻,答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母妃有别的吩咐?”
“不许叫我母妃!”贤妃被激怒,一掌拍在案几上。
二人私下见面,贤妃从不让祁佑叫自己母妃,只能叫母亲。
她有多恨自己的身份,此刻便有多么怒火中烧。
祁佑轻笑了一声,改口道:“母亲息怒,儿子疏忽了。”
贤妃胸口起伏,眼珠圆瞪,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温柔的痕迹,死死咬住的牙关,几乎能磨出声响来。
她冷冷地哼笑了一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阴阳怪气问道:“沈小姐就这般好?你打算为了他,连我都不顾了吗?”
祁佑挑了挑眉,问道:“母亲何出此言,儿子不明白。”
“呵,我给你挑的几家小姐,全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你看都不看;如今更是为了她,让大宣皇室之人知道你的秘密。”贤妃越说越气,身子微微颤抖,冷笑道,“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能为了她,把我推出去?”
祁佑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低了低头,开口道:“等我把你想让我做的事办完,我和她就会离开。我们不会碍你的事。”
祁佑话语里的疏远显而易见。
贤妃咬牙问道:“你当真这样喜欢这个沈清婉?”
“是。”
祁佑抬起头来,直视贤妃的眼睛,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坚定。
贤妃便与祁佑这样对视着。
忽然,贤妃莞尔一笑,那笑容如昙花般纯净出尘,口中的话语却是如蛇信子般令祁佑警惕:“你如此在意沈小姐,倒是也不耽误你去春风林。”
祁佑闻言,后背不由得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