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何时会看天象了?又怎知会有新的水灾接踵而至!”
……
皇帝扶额,大臣吵完儿子吵,一个一个都没完没了的,他眉心都快被自己拧出血了。
正在这时,外头却突然进来了一个人,见四皇子与五皇子正在争执,便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佑儿?”皇帝突然开口,倒不是制止两个儿子的争吵,语气竟是出乎意料,“你不是身子不适,朕让你回府歇着,你怎么又回来了?”
祁佑听到皇帝点名,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口道:“儿臣回府歇息片刻,已觉得好多了,心想此次灾情重大,多一个人能出分力自然是有益无害,便回来了。”
也是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方才以身子不适推脱回府的三皇子,竟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皇帝听了祁佑的话,点了点头,问道:“你四弟主张先修堤坝,你五弟则偏重安置灾民,你怎么看?”
四皇子和五皇子心中皆是咯噔一下,他们俩没有忘记营州之事,也是这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
莫不是这一回又要让三皇子抢了去?
思及此,二人皆是齐齐看向了祁佑,而大臣们也是微微侧头,看向他。
祁佑一怔,想了想便拱手道:“儿臣觉得二者皆是要紧,不该有所偏重。眼下安抚灾民,确实是第一要务,但今年雨季颇长,也难保灾情不会更重。若人手不够,不若派遣军队以做帮手,这样加固堤坝也能效率高些。”
四皇子闻言,冷冷一笑道:“派遣军队?我大宣外疆尽是些野心勃勃之夷,稍有松懈便是致大宣边境与不顾,三哥这般夸夸其谈,当真是胡言乱语。”
祁佑微微一笑道:“我确实不懂这些,不过倒也没想着动边疆的将士。”
五皇子皱了皱眉,问道:“我大宣连年边疆有战事,故而大军皆在边疆,不用那些将士,三哥指的又是什么?”
祁佑朝皇帝拱手道:“京中的常驻军,岂不是可用?”
众大臣一听,登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京中常驻的,除了那些等待调度的将士,其余的都是禁军,那是安保皇城的,动了这些人,等于致皇帝于险境。
只是京中不比边疆,若是没人造反,这些常驻军当然就是吃干饭的。
不是没人想过,是没人敢说。
可这话,偏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从祁佑的嘴里说了出来,似乎没有任何顾忌似的。
皇帝眉尖一挑,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众人的反应。
四皇子是第一个忍不住,压低声音质问道:“那父皇的安危,又有谁来保证?”
“呵呵,”祁佑似是才想到这事儿一般,摆了摆手道,“是儿臣思虑不周,父皇,儿臣不擅长这些,身子又不好,只怕此次不能为您分忧了。”
众人听了这话,简直想要吐血。
祁佑的意思,是他根本没想过动禁军会危及皇帝?
身为皇子,祁佑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想不到?
而被四皇子指出来后,更是就轻飘飘的一句思虑不周?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又吓得不轻。
此时别人是惊出一身冷汗,皇帝可是听出了祁佑的言下之意。
往常来讲,最后用了谁的主意,便是谁去主事。
祁佑这个主意并非不可行,只是除了皇帝,谁说这话都不行。
可偏偏祁佑就是说了,不仅如此,他还紧接着就认错,说自己思虑不周,再推脱于身体不好,明摆着赈灾的事他是不打算管了。
如此一来,如果皇帝愿意,便可亲自开口调度京中的常驻军,到时候即使京中有什么差池,那也算不到祁佑的头上。
这个儿子什么时候这么鬼精了?
皇帝一声冷哼,笑出声来。
众人皆是噤若寒蝉,等着皇帝的雷霆之怒落到三皇子的头上。
谁知皇帝安静了片刻,却是依旧语气平静,对祁佑道:“你身子不好,勉强你了。”
众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还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皇帝已是挥了挥手道:“今日便议到这儿,明日早朝朕会定下来。都回去吧。”
四皇子和五皇子一愣,皆是齐齐开口:“父皇?”
皇帝却是摆了摆手,不让他们说什么。
众大臣更是不敢有什么异议,也都行礼告退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着急上火
四皇子府。
大晚上的,四皇子府上,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自从御书房议事回来,四皇子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今日,五皇子祁修,甚至三皇子祁佑,都在皇帝面前得了个好脸色。
只有四皇子,只有他,除了落得五皇子一顿义愤填膺的质问,什么都没有,自己一顿言辞激烈,倒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四皇子撑着脑袋,眉头紧锁,显然是着急上火得很。
张允恒一把年纪,须发花白,却依旧面不改色地与一群年轻人一道商量着事儿。
此刻已过子时,他这般强撑着,为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外孙吗?
“祁修当真可恶!”
四皇子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恶狠狠的怨怼来。
众谋士都不敢开口,一个个噤若寒蝉。
反而是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张允恒,略叹了口气,开口道:“五皇子意在攻心,开口便说殿下致百姓于不顾,确实说到了陛下的心坎上,更何况修坝之事,若陛下真信了五皇子所言,认为您是在为自己抢功劳,挣名声,只怕……”
张允恒的话还没有说完,四皇子已经是两眼通红,怒不可遏。
“我就不信了,”四皇子冷笑了一声,“难道他祁修讨了这主事之权去,就甘心放着那个堤坝不动?”
张允恒暗暗摇头,心说自己的外孙还是太年轻了些,这般沉不住气,也是从小骄纵坏了,受不得一点委屈。
“呵!我看他才是个伪君子,什么口口声声安置灾民,为的还不就是那点好名声!说我急功近利?他又能安的什么心!”
张允恒知道这会儿四皇子怒极攻心,听不进这些理性直言,只得迂回着,说起别的来:“眼下,只怕殿下要想想别的办法。明日陛下一旦定下来,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四皇子口不择言,除了怒吼,已经说不出别的来。
毕竟,此刻他已是认定自己十有八九抢不到这赈灾之事了,除了怒气,也只剩毫无帮助的着急。
原本想着,趁着这一回,抢下赈灾的主事之权,也好挽回些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
谁知这回出师不利不说,只怕是要一败涂地了。
张允恒也是皱眉不语,皇帝说明早便会定下来,这一晚上也实在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就算有什么计谋,一晚上的时间,也不够用来挽转皇帝的心思。
皇帝今日突然叫众大臣都回去,明日再说,显然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再一想,只怕此次赈灾之事了结后,五皇子便会既得民心又得君心。
加上这雷打不动的嫡出身份,只怕储君之位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而若五皇子登基,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就罢了,四皇子想必是第一个被五皇子拿来开刀的。
思及此,张允恒不由得闭上了眼,紧握椅把的拳微微颤着。
自己纵横一生,临老了,难道连个外孙都保不住吗?
张允恒想清楚后,便睁开了眼,眼中尽是清明坚定。
他看着地上跪着的谋士,一个个吃着四皇子府的饭,到了关键时刻只会缄口不语,生怕得罪了主子,丢了饭碗。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张允恒冷静地开口,叫眼前这几个没什么用的东西离开。
四皇子见状也没有阻止,只是眉间一挑,心下疑惑。
等人都走干净了,四皇子这才问出口:“外祖父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张允恒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倒是让四皇子冷不防地想起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文坤来,都是他,害得自己到如此地步。
“那个文坤,还没有下落吗?”四皇子恨恨地问道。
张允恒摇了摇头,答道:“此人背后势力定不简单,但也无外乎就皇后五皇子一派罢了,查与不查意义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