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78)

作者:奉小满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申时已过,奉九和宁铮该回去了。这次送出门来,唐家人脸上都挂上了由衷的微笑:木已成舟,而奉九看起来过得还是不错的。

到了第四天,两人一早就去了奉九母亲的墓地,回来后,宁铮有点泄气,“你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宁铮刚刚在奉九母亲的墓前发誓,要一辈子对奉九好,奉九不置可否,这让宁铮颇有不满。

奉九嘎巴溜脆地说,“因为早有哲人说过,‘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宁铮哭笑不得,“请问是哪位哲人?”

“不可考。”奉九铁口直断,接着说:“我觉得绝大多数人在发誓的那一刻,就那一刻,的确是很真心的;可随着环境的改变,原本想遵守的誓言,也许会变得很难实现……但我也不会怀疑那一刻你的真心诚意,这就行了。”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宁铮有点生气。

奉九也不乐意了,“我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脑子,我会自己思考,然后决定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什么对我好,什么不好,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强迫我相信我不能相信的东西,也不能擅自替我决定什么才是对我好。”

奉九一向对中国女性不得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极为不满,这就是千百年来把女性看得太低的缘故,非常要不得。

宁铮差点没被奉九一连串的“自己”搞晕了,但对于还在新婚期间就因为这样无谓的事情而小吵一架,宁铮颇有点懊悔,自己有点冒进了,还是应该放缓节奏,姑且从之。

他们又去给宁老夫人请了安,刚回到小红楼,一抬头就看到了吉松龄,他前一阵子因为军务繁忙,连宁铮的婚礼都没有时间来参加,宁铮立刻停下脚步让奉九先进屋。

奉九在出嫁那天,已从媚兰处提前得知吉松龄此次是回奉述职,所以她抬头对吉松龄一笑,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从大前天备嫁开始到现在,出嫁、婚礼、洞房、见族里各门亲戚、回门、扫墓、拜见上人们,这几日下来,奉九是人困马乏,好容易到现在告一段落,她上楼进了浴室沐浴,换了睡衣,想了想还是下了楼走到客厅的长沙发那儿,把一双长腿拿了上去半躺着,舒散舒散筋骨——她觉得还是离楼上的床远一点比较安全。

冷不丁地一团白色闪电一闪而过,落到离她不远的茶几上。

奉九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进门那天就看过一眼的宁诤的爱猫,胖胖大大,肥肥白白,全身都披着厚厚的雪白长毛,脖颈处的毛发尤其长,看模样应该是一只山东临清狮子猫没跑儿了。

它定定看了奉九半晌,奉九也好奇地回望它,没几息它又“嗖”地一下蹿没影儿了,待奉九的眼睛好不容易追上它的身影,才发现它就在那两截楼梯的缓步台上,四脚着地,腰背拱得老高,那站姿果然犹如狮子一般,看起来又深沉又威风。

一张大圆脸上,长了一对一黄一蓝的鸳鸯眼,也就是俗称的阴阳眼,据说能辟邪旺家,神气又漂亮。

不过,物似主人形,这大胖猫刚才大概是嫌自己仰视她了,才找了这么个地势高的地方来俯视她,奉九怎么看怎么觉得它那是憋着坏呢。

奉九于是跟它傻傻对望,没过一会儿,这帅府坐地户居然怂了,“呜喵”一声又蹿上了上一层的楼梯,一溜烟地不见了。

奉九伸着脖儿往上瞅,半天也不见动静,一边纳罕着这大胖猫又去了哪里,一边站起身举步往楼梯上走,忽然觉得睡袍被什么给拖住了。

她一低头,刚刚还继续往楼上蹿得没影儿的大胖猫正蹲在她脚边,伸出一只爪子摁住了她长可及地的睡袍边裾,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大老鼠,能有尺把长,几根硬翘翘的长长鼠须露在大胖猫的嘴外边,还有小爪小脚在不停地挠动,但没有任何声响——大胖猫咬住了它的咽喉,却没有使力,可能打算戏耍一番。

奉九浑身汗毛倒竖,她只觉得有冷汗顺着鬓角和脊梁骨刷刷往下淌,她发出“嗷”的一声清亮的尖叫,整个人跳起来就外冲,一边跳一边警惕地盯着脚下的大胖猫——它正不怀好意,不慌不忙地叼着个大老鼠晃悠悠地向她走来;正在此时,门一开进来一个人,顺带进来一股子轻风,奉九也没工夫看清这个人是谁了,不管不顾地高高跳起往这个人身上就是一挂。

这个人反应也是极其敏捷,立刻左手托住她腰,右手护住她脖颈。

奉九已横躺在这个人的怀里,双臂紧紧缠绕着一管脖子,再看大胖猫已到了这个人的脚下,忽然甩了甩头,柔顺地躺在他裤腿边。

裤腿儿?奉九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惊惶未定的大眼直接撞进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含着笑,线条极美的元宝嘴儿也向上翘得厉害,看起来心情大好。

奉九咕哝了一句“怎么是你”,就迫不及待要下地。

宁诤手一紧,阻止了她的动作:“不是我的话,你觉得是秋声还是吴妈能经得住你这分量啊?”

讨不讨厌,奉九就当没听见,还是扭着身子要下地,宁诤这次也不拦她,手一松,奉九双脚着了地。

她把有些散了的睡袍襟口抿了抿,又把腰带系紧了些,顺便向下一看……

二话不说又干净利落地蹦到了宁诤的身上。

宁诤:“……”

奉九一看暂时安全了立刻说:“赶紧把这大胖猫整走啊!让它找个地方把大耗子吃了,要不该不新鲜了。”

宁诤:“……”他掐着她的腋下把她举高,又大笑着把她放低亲了亲她细腻光滑不施脂粉的脸蛋儿。

奉九嫌恶地抹了抹宁诤亲过的地方,“别光笑啊快点啊!”

宁诤这才低头对大胖猫说:“泰山,出去把死耗子扔了。”

奉九这才注意到大胖猫嘴里的老鼠已经一动不动了,看来是彻底没气儿了。

大胖猫仰头看着奉九,一人一猫目光对上,都不禁呆了一呆。

宁诤笑着摇头,伸脚轻轻踢了大胖猫的肥屁股一下,大胖猫这才不情不愿地一扭一扭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宁诤放下奉九,走到衣帽架处把西装外套挂好,一边道:“你也真是,怎么猫厌狗嫌的。”

奉九看了他一眼:“……告辞。”一拱手,扭头就走。

宁诤把她飘在身后的睡袍的腰带轻轻一拉,睡袍的衣襟随之大敞,露出里面薄荷绿的双绉肚兜和中裤,“哎你——”她赶紧停下脚步,也不顾回头痛骂始作俑者,赶紧整理睡衣。

宁诤胳膊又往前一揽,奉九的身子立刻一个后仰,香软纤细的身子就又落入了他的怀里。

“过来陪我坐会儿。”奉九不情不愿地被他抱着坐在沙发上。

他现在穿着一件衬衫,罩着一件西装背心,他把奉九放在腿上半躺着,小背心上的银扣子硌得她的胳膊有点疼。

宁诤低头专注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头就俯了下去。

奉九晃着头想躲开,也是不能够,只能生受了。

一个又长又湿的吻结束,奉九微微喘着,很想抬手擦擦嘴,但看着宁诤的眼神儿……还是算了,“你刚刚是去刷了牙才回来的吗?”刚刚宁铮可是在墓地抽了一根烟。

“嗯。你不喜欢烟味——那我以后戒了?”宁铮刚才去大青楼与吉松龄谈话,送走他后,就地在大青楼里的浴室找到新的牙刷刷了牙才过来。

“……好。”奉九觉得这样不错,家里男性亲戚们没有抽烟的,她实在讨厌烟味儿。

宁诤看着她雪白的脖颈,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头慢慢地又往上凑,奉九只觉得身子底下坐着的这具男人的身体越来越炽热、坚硬,很是危险,只能没话找话:“你那猫,怎么叫‘泰山’?”

“猜猜?”宁诤停住,往后一靠,顺手分出一绺她黑亮的长发,缠在食指上慢慢绞着。

“看它胖成那样,只怕是从‘泰山压顶’来的名儿吧?”

“怎么就这么聪慧。”宁诤赞赏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去给你倒杯茶喝?”对这种动不动就有的亲热,奉九自认无福消受。

“……老老实实陪我在这坐着。”宁诤抓住奉九,把她箍得更紧。

泰山丢掉了死去的老鼠,又悄摸儿地回来了,它竖着旗枪一样的粗大尾巴,走成标准的一条直线,前后交错,极其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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