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身份的转变大幅度提前了。政权、人脉、军队、折衷、嫡传……这里面的事情有多复杂,宁铮相信,即使不说,奉九也是懂的,她又不是那等无知妇人。
“对不住卿卿,对不住……”他真心实意地为局势的不可掌控而道歉,为把她拉进权力的漩涡而心存愧疚,他单膝跪在船底板上,轻吻她的发顶,倾身把面前这朵姣妍的雨后清荷纳入怀中。
回去后,刚刚解禁的宁铮自是不能白白放过奉九,又是一夜缠绵,奉九不免抱怨宁铮在镜湖上的愧疚都是骗人的。第二天一早,宁诤起来后用过早餐,告诉吴妈奉九还在睡着,不用叫醒她,自己则直接去了军部。
宁诤到了军部,各宁军高级将领也悉数到会:近两个月以来,支持东北自治,和东北易帜的两派争也争了,吵也吵了,互不相让谁都不占上风。两条路已摆在眼前,东北未来走势到底如何定夺,全仰赖宁铮这位中国最年轻的封疆大吏接下来的决策。
过了两天舒心日子,解决了盘踞心头两年之久的大问题,宁铮看起来气定神闲。
与会者都觉得少帅的情绪平静冲和,不象自奔丧以来,那种隐忍不发的淡然里,却蕴含着某种困兽斗一般的激烈和绝望,好像再有一点风吹草动,整个人都能爆炸了。不禁都暗暗点头——老把叔张辅忱提议给少帅放两天假放松一下,还是英明的。
大家都等着他一锤定音。
宁诤的眼睛环顾四周,看到了父亲的拜把子兄弟,热河省省长汤阁臣、吉林省省长张辅忱、总参谋长图宇霆,奉天军署参谋长臧式毅,奉天省长刘尚清,自己的好兄弟第四军团长吉松龄、四大公子之二的两位侍卫官吴幼权、柯卫礼……宁军及东三省政坛的所有头面人物,悉数到场,尘埃,该落定了……
宁铮缓缓地说:“各位父执、兄弟、同仁们,根据近两个月东北奉天议会决议的商讨结果,作为东三省安保总司令,经过缜密思索,我宣布,承认南京政府的合法性,东北易帜,维护中国统一。”
立刻,原本安静得如同黑夜里的鸽群一般的在座各位宁军将领及东三省政坛领袖发出了巨大的骚动,关系好的都在互相交换着对此事的意见和看法,宁铮逐一望去,还是面带喜悦的人多。
会后发出的“东三省和平易帜通电”,不出意外地令举国哗然,举世瞩目。
宁铮这位中国最年轻的将星,通过父亲为他铺陈的巨大实力,和自己谦和冲淡的个人魅力、过硬的军事指挥才能累积出来的名望,甫一接任东三省帅印,就做出了消除内战、维护中国统一这个决定,这是属于他的高光时刻。
他在国内的个人声望迅速达到顶峰,同时也为自己在中国历史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苦难的中国近代史的历程中,如何褒扬一九二八年奉方的“东北易帜”的重要性也不为过:纵观我国历史,统一则国家兴;分裂则国家衰。
东北决定接受南京政府领导,重新实现国家统一,这既是人心之依归,也是抵御外敌、共赴国难的治国圭臬。
但史书上只有几个字的一行话,怎么能记录当时宁铮发出易帜通电之艰难,及真正实现易帜之凶险?
虽然宁铮做出了决定,但鉴于日方的气急败坏步步相逼,在实力上确实有差距的宁军和南京政府也不得不考虑到日本方面的看法,推迟正式易帜至少三个月。
第64章 燕尔
以宁铮为首的宁系虽已做出了三个月后易帜的决定,但由此产生的具体工作实际上还有很多。
其中最棘手最容易引起骚动的,就是宁军的裁军问题:由于老帅的穷兵黩武和连年征战,军费开支极大,前奉天省省长王永江通过十多年的苦心经营铸就了殷实的家底,也消耗殆尽,民生亟待休养生息;而现在,退回关外的宁军就高达四十五万人,经过与幕僚的集体协商,宁铮做出决定,裁军十五万。
自古以来,裁军都是最招人恨的活儿,许多兵油子就指望着打仗以供其吃喝嫖赌抽,所以宁铮就从自己一手带起的第三、四军团裁起,由第四军团长吉松龄密切配合,说服教育外加增加安抚金的投入,再加上宁铮讲武堂毕业后直接兼任校长,与许多宁军军官有了师生之谊,校长发话,自然也是有用的。
其他原本心存不满的军人一看总司令的亲兵都这么不发一言地接受了派遣,自然也就没了话,要么痛痛快快地带着丰厚的遣散费,卷铺盖回家;要么跟着老上司去了兴安岭垦军;要么去警察署当警察;资质上乘的则进了讲武堂继续深造以备差遣。
宁军裁军之顺利,出乎许多人的想象,也令很多人对宁铮在宁军中的巨大号召力印象深刻。
……
又是一个八月的清晨,奉九一早醒来,先想着昨天刚刚得到消息,奉灵顺利考上了南开大学电子工程专业就一阵高兴——一个小姑娘,就喜欢搞电子电路,也真是够能耐的了。
接着笑容一收,就开始扳着指头算还有多少天开学,她已经受够了——宁铮这是觉着他吃了三年的闲亏还是怎么的,这事儿也有往前找补的么?
待起来后看到吴妈应宁铮要求准备的一碗燕菜粥时,就更是皱了眉头。
吃了几口,味道还是不错,但架不住天天吃;还有,一想到宁铮非让自己吃的目的,哼哼。
待到傍晚时分,因为军务政务接手顺利,处理顺当,宁铮又回来了,这可好,越回越早……
奉九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她虽然不是无知妇孺,对男女知识有所好奇也有所学习,但理论和实践是两码事;而且,她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虽说民国风气日渐开放,但奉九自问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和闺蜜们讨论房事的地步,虽然她有两个已经结婚的闺蜜——媚兰和郑漓。
她也承认,虽然毫无经验,但宁诤在此事上,除了头一次带着怒气略有点粗暴外,随后的每一次都应该说是不可谓不体贴,不可谓不隐忍。
即使他的身体绷成了一张弓,但他总是能耐心地诱哄,温情地抚慰,直到确定她软成一团泥,化成一摊水儿,这才开始强悍地攻城略地。
而且,天底下只怕没有几个丈夫能忍受成婚两年而不和自己的妻子圆房:既然奉九不觉得这是对自己这个做妻子的羞辱,那么,这势必是对做丈夫的一种羞辱。
尤其是从前以风流著称的宁三,虽然事实证明,传闻中的一大半都是街头小报记者臆想出来的,但他居然能忠诚地守着太太长达两年,不再与其他任何女子纠缠,这在上层社会男女感情相处颇有点疯狂放浪的民国时期,本身就是个个例。
特别是现在,宁铮在政坛的地位这么高,包括大哥大嫂和一干闺蜜都恨不得耳提面醒地告诫她要提防有心的女人故意接近宁铮,不过奉九倒没有很放在心上。
她很笃定,宁铮现阶段不可能在外面有什么事儿:每天的行程在那儿摆着呢。
再说了,真要是有什么事儿,防得住么?
另外,就冲宁铮现在这个癞皮狗一样死缠烂打的劲儿,她倒是觉得,有人来分分他的心也未尝不是好事。
不过,她又不愿意与人共用一个丈夫:自第一次的房事,她才知道,这种能带来繁衍后代的男女间的行为,是能亲密到何等地步——别的先不说,首先与个人卫生息息相关:本来用别人用过的牙刷就够不顺心的了,自己从此以后勉强用了,如果还有人动不动就来借,用完再还回来,自己还得接着用……不可想象。
再有,她还在念书,万一怀了孕——毕竟宁铮这一段时间以来,可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孩子的,所以每次都不会在外面……
奉九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果然,一有了这种事儿,生活变得好麻烦。
何况,现在夫妻俩的房事也太频密了,宁铮一回来见到奉九,真的就像熊瞎子见了蜂蜜,花痴子见了大姑娘一般,一脸春情荡漾地往上凑。
奉九都有点怀疑以前他之所以回不了家不是因为军务政务太过繁忙,而是因为知道回家对着太太也只能光看不吃这个势利的理由。
不过,每每看到他激情勃发时额头蹦出的青筋,额头冒出的硕大的汗珠子,及黑里透着血色的火热的眸子,那种隐忍和耐心,奉九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但还不足以让她全身心地去感受他包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