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145)

作者:奉小满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杨立人也站起身,忽然发现宁诤急急向前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着急的事,然后又忍住了;再向外一望,才看到是奉九摔倒在地,秋声伸手拽她,却也被拽倒了,主仆俩人在被雨凇浇灌得光溜溜的花园地上费力地爬起,再摔倒,却没有一个发脾气的,仔细听,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个人爽快的笑声,奉九的笑声尤为清脆悦耳,如风铃般穿过双层厚厚的玻璃,传到了人的心里,就这么赖着不走了。

杨立人叹息一声,转身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我们俩可真是,我是假装爱上一个人,演得很是辛苦;你呢,你是得经常克制着爱一个人的心思,没想到,也是挺辛苦。”宁铮没说话。

杨立人最擅长唱独角戏,有没有人接茬,都不影响他自得其乐发挥,“我是不能换了,被这个恶婆子给看上了,单稀罕我一个,真是祖上不积德;你何苦呢?你太太这个位置,我敢说,全国一大半适龄单身小姐都抢着要,合适的人选有的是,我就不信你挑不出一个喜欢你你又喜欢的,何必可着一个不咋稀罕你的小女子祸祸?害人害己啊,害人害己!”

宁铮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奉九,她现在走到几棵耸立的梧桐树底下,树顶上,一大片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忽然间,鸦雀无声;再一下,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奉九向身后招呼着,用手指着它们,好象在说着什么,秋声也笑了起来。

杨立人又絮叨开了:“你喜欢她,却把她困在这个位置上,这其实就是不厚道,这叫什么真喜欢?你这是让她受苦,人家想出国读书的吧?因为你,出国泡汤了,以后还得替你生孩子……对了,你俩还没圆房呢吧?”

宁铮从窗前转过身,走到他对面的长条沙发上坐下,“别废话,找我什么事?”

杨立人赶紧从不请自来的婚姻顾问变回嗷嗷待哺的羸弱婴儿:“兄弟!你一定得可怜可怜我这个卖身救父的孝顺儿子,我那金贵的太太可是给我铺好路了,现在就差你这一道手续,你一给我,我就能还她人情,以后,想离婚也是方便的,父母养育之恩,我也算还了一大半。”

宁铮对老同学也不是不同情的:非长非嫡,想冒尖儿的确不易,仗着命好,娶了西南首屈一指的大富商的爱女,借着太太娘家的势力,从此以后在西南地区声名鹊起,并得到了家族的认可,俨然成为杨家下一任的掌门人。现在与东北合作,想拓宽矿业渠道,开采银矿,他们有技术有设备有资本,实力够用;再说,未来如果宁军要进军山西,也不得不培植亲信力量,让利给那边,所以,只要宁铮出一道手谕,那么,宁军的收入也可以增加,兵工厂的设备也增加一个销售渠道,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互相持股互惠互利的好事。

“没问题。”捋清了几个关节,无关大碍,宁铮爽快地答应下来。

到目前为止,宁系部队人数达到四十万,海军也有二十一艘战舰,舰队官兵三千三百余人;而武器装备才是让各系军阀为之胆寒,因为自从宁铮枪毙了贪污成性的东北兵工厂厂长后,生产力提高了五倍——每天的产量就可以武装一个营,其中步o枪型号为六五、七九式,迫击炮是一六式,放眼整个东亚,也是名列前茅。

无论是整饬陆军,还是后成立的航空飞行大队,以至于军队装备最重要的部门兵工厂,宁铮出色的管理能力让人为之侧目,也让各系军阀暗暗羡慕宁老帅生了一个好儿子。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宁军对上了北伐军……

宁铮打发走了感恩戴德的杨立人,出了书房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得奉九和秋声嘻嘻哈哈你追我赶地进了屋。

只听得吴妈低低地说了几句,秋声立刻不说话了,隔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奉九穿着皮靴踏着地板的清脆脚步声越走越近。

宁铮扭脸儿望着客厅入口。只见一张鲜妍的脸随即出现在客厅门口,饱满的双颊冻得通红,像是涂了最浓艳的胭脂一般。

她展颜一笑:“你从北平回来啦!”两人这是又一个多月没见了。

她手撑门框,单手脱了两只长筒皮靴,换了旁边轻便的绣花拖鞋,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宁铮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空着的沙发。奉九解开披风的搭扣,把披风挂在客厅的衣帽架上,这才走到沙发这里,乖乖坐在了宁铮指定的位置。

宁铮伸手把她抱起,放到自己膝盖上,奉九也只是柔顺地由着他动作。

奉九忽然觉得有点怪异:再怎么着,她也与宁铮结婚快两年了,他们不可避免地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密,就好像现在,宁铮一招手,她就会自动自发地坐过来,抱抱亲亲都随他,反正不听他的也不行。所以说,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宁铮没说话,好象很累的样儿,奉九也知道他的不易,看了看他疲乏的脸色,在他大腿上半转了身,伸手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

她的手很冰,带来一股清凉,宁铮垂着眼,没一会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宁铮抬眼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好像头一次注意到她的眼睫毛:又不密又不翘,但硬是和她那双万泉公园里梅花鹿一样俏皮灵动的眼睛配得刚刚好,会让人觉得那种所谓标准美的浓密睫毛,会脏污了她清润的明眸。

奉九接着按了一会儿,手酸了,就甩了甩腕子,正要再接着按,宁铮握住了她的手:“够了,很舒服了,我的头疼减轻了很多,谢谢。”宁铮在人际交往上是欧美范儿,并不会因为与谁关系亲近就把别人对自己的照顾视为理所当然。

奉九不好意思地看着宁铮:“我这瞎按也有效?”

宁铮好笑地瞧着她:“没想到我太太无师自通,悟性这么高,每一下都按得恰到好处。”

奉九自然知道宁铮是调侃她,“那我还是找个师傅学学按摩吧,这也算是‘一技之长’了。”

宁铮点点头:“这么懂事。”奉九疑惑地抬头看她,懂事?在他看来这就算懂事了?不过自己不是一向懂事的么?

她觉得有点好笑,宁铮低头轻轻吻了吻奉九微凉的唇瓣,收了往常那股子一吻下来总要把她吞吃入腹的野蛮,随即把头垂在她的肩上。

宁铮的呼吸浅淡,鼻息带着热气透过奉九薄薄的夹袄,渗进了她的肌肤,就肩上这么一点点的温热,却好象能传遍全身,让她整个人热起来了似的。

奉九被他拥着,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耸着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宁铮身体颤动了几下,好象在笑:他身上带着股冬天特有的清冷新鲜,还有他一直用的中央檀香皂的气味,混成一种这几年她越来越熟悉的气息,闻之安心。

他们没有再说话,奉九扭头望着窗外桃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的冰凌出神,上面一高一低停了两只大喜鹊,“加加”地叫得欢实,好象在吵嘴,又好象在闲谈。

奉九忽然发现在奉天的冬日里,除了麻雀、喜鹊和乌鸦,好象再没见过别的鸟,都冻跑了吧?太不够意思了。

她不禁对这硕果仅存的三种不起眼的小生灵生出了敬意。

两只大喜鹊好象知道奉九在夸它们,忽然转过头来冲着奉九振翅鸣叫,“你们好。”奉九悄声跟喜鹊打招呼,轻轻摆了摆手。

貌似睡着了的宁铮虽未抬头,但却好像看着了似的,准确地抓住她摇摆的细白的手,亲了亲指尖。

“你知道么,我们认识三年了……你快活么?”宁铮忽然低声问。

三年?已经三年了啊,他干嘛突然说这个?奉九觉得宁铮好像在规划什么与自己相关的时间表,而自己并不知晓。

快活?奉九想想,好象,还算是快活的吧?。

她此刻的心是安宁的:身体很康健,家人安稳,大学读得很顺利,身边这个人……对她也很好。所以,应该是快活吧?

她微微笑了笑,反问道:“有什么不快活的?”

宁铮抬起头,墨色殷浓的眸子直直锁住了她澄澈的双眸,他与她对视半晌:为什么要假装?那才是更辛苦的事儿不是?中意,就是要做出来……

宁铮忽然顺势把她放到沙发上,颀长的身躯随之压下,面色涌动着一股潮红,低下头来带着急切寻找她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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