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召傅子寒前来回话。”
圣上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当即也不拖延,直接让人去皇城叫了傅子寒进宫。
傅子寒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的。倒不是其他问题,他是有种莫名诡异的兴奋跟惶恐。哪怕他现在要见的,并不是他所熟知的历史上的那些君主,可毕竟是皇帝啊!天子啊!好鸡冻有没有!
他想问来传他的内宦是为何事,但看人家一直低头默不吭声的领着他疾走,也不好停下来问个究竟,只能将满腹疑问和诡异兴奋都强行压抑在心头。
等到一通折腾进了议政房,傅子寒乖乖的跪下磕头行礼,眼睛都不敢抬一下。他再好奇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玩。
“傅大人,圣上对你说的那个改造计划有些疑问,你如实回答就好。”|
太傅大人先开了口,缓和沉静的语气,让傅子寒的心跳随着他的话音也慢慢沉静了下来。
“是,臣一定知无不言。”
圣上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傅子寒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尽量浅显的说了一通,然而也只能勉强将道理说了出来,可具体的情况依然让圣上不太满意他的讲述。
“其实圣上若是想要直观的了解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需要给臣多一点时间。”
“哦,你有何办法?”
“臣可以为圣上画出来。”
室内静了片刻,最后是工部尚书祝大人为他求来笔墨纸砚,让他就地作画。
傅子寒可是学过速写的,静物写生也是练过好几年,就算后来工作了,每个月也会抽个周末出去写生画静物,更别说现在只要他画出那个地方的实景图跟模拟效果图而已。
傅子寒的记忆力还不错,加上那地方他为了实地考察也去过不少次,不敢说每一处都烂熟于心,但是大致的景观跟关键位置,他是绝对熟记于心的。
没有要毛笔,他只要了炭笔,在白纸上快速的将记忆中那片洼地的情况绘制了下来。
“这一张是全景图,囊括了周围三个村的大致情况。当然,因为不涉及到具体的村庄,所以臣只将那三个村的位置标注了出来。”
那片洼地就位于三个村跟河道的夹角处,是一片低洼地势,多沼泽泥淖。特别是在去岁的涝灾之后,那边的棚户都不敢再搭建了。
在全景图画好之后,傅子寒又取来第二张白纸,开始绘制河道截流改造的效果图。跟着是第三张沼泽地的改造图。再然后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具体建筑设计,包涵了不同的风格和实用性。
最后又画了一张全景效果图,局部没有仔细渲染,但是因为之前的那几张很明显的建筑风格,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全景图上各处建筑的具体用处和功能。
“其中桑溪村因为去岁的涝灾跟疫病,现在的人口其实只刚刚达到一村的设置,而且靠近泽地这边的屋舍多败落坍塌。臣以为,在泽地改造之后,完全可以将桑溪村包含在内,重设一村,也可以直接延续桑溪村的村名,只不过将村子整体往泽地这边迁移了一些。”
在看他所绘制的图形的时候,户部右侍郎大人指着泽地中蜿蜒的栈道发出疑问,不明白为何要修建这个,在他看来,泽地增加了储水排水的功能即可,完全没必要多花钱修建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大人请听下官解释。”傅子寒不急不躁的施礼,得到许可后,站到了宫人撑开竖立的第三张沼泽地改造图跟前,“大人请看,下官在这里设置了几个点。”
傅子寒手指之处,是被特别标注出来的几处拐角点。
“这里有设置木闸,平日里是用绞绳升起,固定在栈道一侧,待有水进入泽地,则可根据水量,将木闸放下,引导涌入的水顺着我们想要它流经的地方流动,再在这处开启闸门,将水放入河道中。”
“为何要如此设置?”|
“因地制宜。”傅子寒躬身回答圣上的疑问,“这处泽地很少发生水患,但是一旦发生便不容易退去,盖因此地地势低于河道,又因为沼泽中水道纵横,水漫入之后,四溢开去,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引流。臣设计的这几处闸门就是为了引导多余的水流尽快的从泽地排出。选择进入河道的位置,也是跟当地的老匠人们多次测量过的河堤最低处。”
当然,傅子寒采用木质闸门并非他愿意的,如果可以,他也愿意用铁的铜的,但是铁容易生锈,而铜也不可能让他随意置放,思来想去,再求教过周围的老人之后,他才设计了这种木质坚硬不容易腐烂的铁木作为闸门。
这个理由也很好的安抚了还有疑问的工部侍郎,也让心疼钱的户部大佬们满意的点头。
“你能确定最后的结果达到你说的这样?”
在细细的看过之后,圣上眉眼锐利的盯着傅子寒,让他抬头答话。
“圣上明鉴,只要监督严格,便是有几分不如,也不会差多少。”
他可不敢把话说满了,这要是其中谁给他抽点冷子放点黑手,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着你督办。需要用银子的地方,由户部着专人核算经手。”
傅子寒松了口气,低头谢恩。
等他退出去之后,太傅低声笑起来,转头看向装壁花的兵部尚书方大人。
“听闻傅子寒可是你内侄,方大人何不让傅子寒为你拢一个挣钱的法子。”
说起这话的缘由不过是刚才傅子寒未来之前,方大人找圣上伸手要钱来着。
第66章 圣人的小本本
方大人也不气, 淡淡一笑:“子寒虽是下官内侄, 可他是工部的人,兵部需要想办法自然有兵部的人来办。若真需要工部的大人们伸把手,也该由公文下发之后再说。”
方大人能说他根本不知道傅子寒还有这能耐吗?很明显不能啊!
太傅也只是点到而已, 不会对着方大人穷追猛打。他今日这般说法,也未尝不是给方大人递个招——与其逼圣上拿钱跟其他文臣唇枪舌剑, 还不如给兵部找个能来钱的法子。
圣上多聪明的人啊,本来就有心偏向兵部,却又担心一碗水没端平而让其他部门的臣子围着他哔哔,现在若是兵部也能像工部一样自力更生,他就算偏颇一二那些善于打嘴仗的文臣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方大人心动没心动旁人不得而知, 但是接下来的数天, 并没有见傅子寒跟方大人之间有私下往来,连方夫人都很少去傅子寒家走动。
酷热难耐之时到来,傅子寒还领着工部的匠师们每日往返于泽地跟京城之间。直到七月十二中元节之前,他们才消停了下来,但紧跟着又进入了工部的器具房里,一呆就是三天, 连吃饭都是送到的门口。
夏季, 富贵人家是可以用冰的, 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用。毕竟冬天窖藏的冰只有那么一些,肯定得可着当家的, 或者家里当宠的贵人用。
傅子寒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也只在尹珂跟静姝的房间里才供冰。
傅立文在太学读书, 每日回家后还要在书房刻苦攻读,也就那个时候用一盆冰而已。所以傅家在日常使用中并没有觉得有不够的。
但是尹家两位少爷就有些难受了。
没错,尹珂的二哥三哥目前都在京城。前者是想要借助妹婿的人脉结识一些文人,为自己下场乡试做准备。而三少爷则是前来负责协助傅子寒跟妹妹家新建的缂丝功法的建设跟运作。
尹家做布料生意做了很多年,未必不想拓展一下。但是一个行业不是那么好插足进去的,成熟的丝帛织品都有固定的人家在经营,他们也曾尝试过,可惜都以失败告终。而这一次傅子寒让尹珂写信请三哥过来帮忙,却也未必不是想要让尹家借由这间缂丝坊打入高端的丝帛市场。就算不能进入国内市场,他们还能销往西域,销往南洋!
听过傅子寒大概的介绍之后,三哥连自己家的生意都无心去管了,全心全意的扑在了京郊的缂丝工坊上。而尹家本身也养着绣娘,绣娘的手艺并不差,再加上傅子寒父女提供的图样文案,这一次试制的一批丝绢才一上架就销售一空。
傅子寒除了最初的时候跟三舅哥说了一通之后,便再也没管过。这后面的销售情况还是静姝学着跟三舅舅交流沟通来了解掌控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傅静姝表现出了她无以伦比的天分跟精准的眼光。连宋嬷嬷都跟孔师娘说了好几次,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像静姝这样的女孩子,对商业和丝绸绣样的天赋,完全是平生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