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
你小子别这么吹牛好吗。
他惹上的那昭城公主,可是皇帝的亲生闺女啊。
“来,来,来,你先帮我把这事儿了了。再详细说你的事儿。”胡安玉一脸认真,硬是把姜琬拉到了书桌前。
姜琬有些无奈:“说。”
到底什么事儿,他烦躁的不行。
“你先看看这个。”胡安玉抽出一张宣纸放在他面前,“和离开书。”
姜琬抬眸扫上去——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髻,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1
……
这东西他上辈子见过,据说是在敦煌出土的,唐朝时候某位才子写给其妻子的和离书。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多忧伤的调调啊,他中二期那时候还被这话伤感的心肺俱损呢。
古代人有才起来就没有后来人什么事儿了,真的。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姜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太深奥了,你能不能给我写个白话些的,”胡安玉挠了挠头:“我……她不怎么识字。”
“谁?”姜琬有点懵。
听这小子的意思,他娶妻了?现在又要休了人家?
胡安玉不大好出口:“……我娘给我娶了房媳妇儿,才进门她娘家就听相面的说她是一品妇人的命,她就没心思和我过下去了……”
姜琬:“……”
原来胡安玉是被甩的一方啊。
他摇摇头:“你这个急吗?不急的话先放一放。”他不能长期躲藏在胡家吧,憋屈,也怕连累人家。
“急。”胡安玉脸上挂着苦笑。
姜琬:“……”
“她急着进陈相公的门呢,别耽误了人家的锦绣前程。”胡安玉磨了墨,提起一杆狼毫笔饱沾墨水,放在姜琬手里。
陈相公?
宰相陈遂?
皇后的弟弟,准太子妃陈韵儿的老爹?
“……”姜琬一连串的疑问。
“成全了她,你的事儿就好说了。”胡安玉道。
“难说啊。”姜琬轻叹道。
他是宗东方的人,难道陈遂不忌惮宗家吗。
据传宗东方和陈遂政见不同,二人的门生故旧争斗的厉害,私下里人家都说他们是“党争”呢。
“除了陈相公这张牌,姜公子,你不还有太子做靠山呢吗?”此刻胡安玉说话的语气比姜琬还老成。
“太子?”姜琬笑了笑,太子怎么可能是他的靠山。
“宗家、陈遂、太子。”胡安玉掰着指头:“我就不信弄不过一个昭城公主。”
姜琬愣怔了下:“太子和公主是一家人,你不要忘了。”
他们都喊皇帝“父皇”。
第75章 罗网
“皇家哪有亲兄妹, 何况不是一个娘生的。”胡安玉摇摇头, 那语气比姜琬还要老成:“看吧,皇帝和瑱王不就反目了吗?”
姜琬:“……”
他当然知道这个, 可太子和昭城公主的情况是, 二人的老爹还在, 作为一个外人, 你去搞人家儿女,说的过去吗。
能避就避吧。
“或者, 你投到太子门下?”胡安玉又道。
姜琬笑笑,不语。
大考当前, 本该他锐志青灯,留心黄卷的时候,离是非越远越好,疯了才会往漩涡中心凑。
“你再想想。”胡安玉轻扯了他一下, 话题绕回原来的:“先把这份和离书帮我写写, 不管怎样, 我得先打发她回娘家。”
姜琬瞟了他一眼:“打算给多少遣散费?”
看胡安玉的样子,好似巴不得自己妻子赶紧高攀别人一样, 照这样的性子,不得还给人家添点嫁妆啊。
不是说夺妻之恨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夺妻之喜了呢。
非正常人。
姜琬哭笑不得。
“不多,几匹绢而已。”胡安玉道。
姜琬挥笔在纸上写字, 按照胡安玉的要求, 把那个和离书的范本白话了一下:“这样行吗?”
他写了三行字, 侧眸问道。
“还是文人气太重了些。”胡安玉摇头。
“或许人家只要一份和离书而已。”姜琬道。
谁会详细去看上面写的什么呢。
沉默片刻,胡安玉黯然道:“是我太较真了,行,就按你写的吧。”
姜琬一气写成,拿给他道:“强求不得的,就开看些吧。”
胡安玉倏然沮丧的样子让他感觉不好。
“我不是在意她,夫妇既不能同心,分道扬镳亦未尝不可。我只是......”他顿了顿,收起和离书,卷成轴装好封了,“有些伤感。”
纵有万贯家财,却对世间的女子来说,不及一个宰相府的妾来的高贵,商人的地位之低,可见一斑啊。
姜琬:“......”
“你若不愿意攀附权贵,就在我这里住下,等她被抬进了相府,敢动我胡家的人不多,昭城公主再跋扈,也要忌惮三分。”胡安玉敛起情绪,又道。
“我借住几日。”姜琬干脆道。
他来胡家,只是想躲避几日看看情况,怎能一直留在这里。
人家肯让他进门,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之后呢?”胡安玉正面看着姜琬,一对秀气的八字眉微皱:“昭城公主跋扈多年,不会善罢甘休。”
“还没想好。”
姜琬拍拍他的肩头:“不必为我忧心。”
大不了,悄悄去个别的地方做几个月的隐士,等明年春闱时再来。
***
昭城殿。
紫檀木镶银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方牡丹花开菱花镜,里头依稀可以看到她的面容—— 一张鹅蛋脸,肌肤白的似春日的雪,好看的杏眼,琼鼻,粉嫩的唇瓣,唇角上扬,……再加上一头迤地的乌发,倾国倾城的模样。
可偏偏,她手里却拿着一条鞭子。
“连一个书生都抓不到,真是白活。”
她脚下跪着的侍女和暗卫不住地磕头:“是,属下无能,让姜琬那小子跑了。”
“为何不追?”昭城公主一鞭子挥过去,她脚下的二人顿时打了个哆嗦,血沫飞扬,空中涌起一股腥味。
“殿下,姜琬,他,他跑进胡府躲了起来。”暗卫回道。
他没敢说,其实姜琬换上女装从侧门逃走的时候,守在那里的人以为是丫鬟出门买东西,所以疏忽了。
“哼。”昭城公主冷笑:“胡府?难道在京城还有我的人不能去的地方?”
暗卫还没答话,又听她道:“你说的胡府是什么来头?”
“殿下,胡府不过户商贾,咱们怕的是胡家背后的——陈遂那个老东西。”
“陈遂跟胡家有何关系?”昭城公主杏眸一挑,狠狠地将手中的鞭子掷了出去。
姜琬又是如何跟胡家扯上关系的。
她根本没想到,一个江南府的小吏之子,竟让她动不得了。
“陈遂那老东西看上了胡家的媳妇云氏,胡家呢,赶紧和云氏和离,巴不得早点献美,老东西高兴的很,和胡家那小当家的称兄道弟呢,正打的火热,若咱们动了他,怕会惊动陈遂。”暗卫道。
“呵,陈遂。”昭城公主听了又冷笑道:“相府里面抬进去十几房姬妾了吧?”
早知道他好色至此,当初就该养几个美人儿送给他,再附赠一罐助兴的药,弄死他为好。
他死了,陈皇后那个贱人,还有太子那个窝囊废,哪里是她的对手。
“是,陈遂好□□,这在京城人尽皆知,属下觉得,殿下不如趁此机会把这事儿捅到陛下面前,一旦陈遂失了势,胡家是什么,连个屁都不算。”暗卫道。
“你算是提醒我了。”昭城公主伸出指尖挑起一点口脂点在唇上:“去,给京中的士大夫提个醒,就说有谁想升官的,就把家里的夫人送到宰相府,保管他们心想事成。”
“是。”侍女和暗卫对视一眼,笑的阴险。
“除了这件事,你们派人给我盯着胡府,只要姜琬那小子一出来,就给我弄过来。”昭城公主想了想,又吩咐道。
她看上的人,都得匍伏在自己脚下。
暂时不能闯进胡府抓人,毕竟顾忌着陈遂,但胡府之外,她可就为所欲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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