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92)

作者:蕉下醉梦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尹子言大松了一口气:“真乃天佑我大吴。”

华悦贤伤神地看了他一眼:“可我大吴,再无定国之人,一如失了大司马司徒信的荆州。姊夫……吴国会不会,毁于我手……”

尹子言急言道:“太子何出此言!眼下豫州式微,荆州与益州二雄相争,交州不问世事,冀州困于战事,由此来看,我大吴鱼米之乡,富庶祥和,六雄之中最有一统之望。”

华悦贤摇了摇头:“如何一统。我过于年幼,难承大统。”

此话倒是提醒了尹子言。他说道:“知北将军鏖战,此时吴国不可无主,还请太子挺身而出、继承大统,以定民心。”

华悦贤担忧道:“我尚年幼,冒然继承大统,恐朝野动荡。”

“太子继承,名正言顺。倘若不是知北将军一力反对,太子早已继承多时。”尹子言直言不讳,“太子若为朝野非议神伤,此事倒颇为好办。”

华悦贤问道:“姊夫有何办法?”

尹子言拱手道:“臣愿力邀羊相、东威将军,为太子继承大统壮威。”

华悦贤闪闪的眸中有了希冀点火。他握了尹子言的手,动容道:“姊夫待我,碧血丹心。我亦同心同德,定不负姊夫心意。”

他的袖袋中,静静地躺着一封粗粒纸军报。这张军报被来回翻看折叠几日,纸张四周被摸得飞出了毛边。

☆、满弓

常歌将祝如歌葬在了凤凰山上。

他挑了一处好景,坡上有一片杜鹃,倚着一片竹林。想来春时,如歌能坐在斑竹林中,透过烂漫的杜鹃花,一赏高峡平湖之景。

动手之时,他没让祝政碰哪怕一指头,悉数一力完成。

将如歌放进去之后,常歌甚至还有一种错觉:他马上便会坐起身,睁开眼睛,朝着常歌笑一笑,说“我好好的,都是哄将军的”。

如歌醒醒。我们来了你想看的凤凰山。

如歌,你的兵法还未习完,今日的课业还未完。

如歌……

等了又等,如歌依旧静默地躺着,面色苍白。

祝政缓缓搭了常歌的肩,低声说:“入土为安吧。”

常歌拿起了如歌的思归剑,系在自己腰间。他避开祝政,偷着抹了把泪,开始动手。

如歌,来生吃饱穿暖。

如歌,来生幸福安康。

如歌,来生平安喜乐。

如歌……

常歌一点一点盖着如歌,每一捧土都含了他的祝福。如歌的今生太苦太苦,惟愿来生,不再颠沛流离。

他花了许久的时间方才埋葬完毕,不知不觉泪水早已爬满了自己的脸。他已顾不上自己的骄傲、有泪不轻弹的教诲,常歌抱着如歌坟前的那一小片木板,哭得心伤。

常歌似乎从未如此神伤,也从未流过如此之多的泪。他头一次得知,原来痛苦之后,会有窒息钻心之痛,仿佛这痛楚能将他一并带走,随着如歌一道去往来生。

他苦至不能自已之时,有人蹲下,轻轻地搭了他的左肩。

祝政温温的体温自肩传来,抚慰了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常歌终而静默。他轻轻将木板插在如歌坟前,站起了身。

抹开泪水,模糊的视线重归清晰,祝政静静地立在身边,一直陪着他。

常歌带着些哽咽,低声唤他:“祝政。”

“我在。”

常歌咬了咬下唇,问道:“你说……会是谁要害我如歌。”

祝政不语,轻声辩解:“也许……并非刻意……”

他察觉到常歌愈发神伤,停了话头。

常歌轻叹一声:“祝政,你同庄盈要好。切记委她查此淬花毒一事。我……倘若我来不及为如歌报仇,还请……请您助我完成心愿。”

祝政被他有如遗愿般的一言吓得魂飞,他抓了常歌小臂,急切道:“何出此言,我们一道查,一道为如歌报仇。”

常歌垂下眼帘,轻轻地拨开祝政的手,说:“祝政。我走了。以后,你要护好自己。”

祝政神色动容,问道:“你要去哪里。”

常歌低下了头:“我要……回益州请罪。”

“不可。”

常歌不再理他,回身便要走。祝政一把将他拉住。他急道:“常歌,你勿要冲动。此时回去,凶多吉少。”

常歌一把将他甩开:“劫狱之时,我早已想好。我救了你,已然愧对益州。现下你已安定,我也可放心回去请罪了。”

“你何罪之有?”

常歌皱眉,问道:“私纵囚犯,通敌叛国,这还不算大罪么?”

“既知如此,那便别再回益州了!”

常歌道:“勿再多言。此事我意已决。”

言毕,他转身便打算走。祝政一把拉住常歌手腕,问道:“你怎么如此死脑筋?”

常歌的怒气蹭地上来:“是,我是死脑筋。否则我也不会去救你。若不是救你,我还能在益州,如歌也……”

常歌不愿多说,只冷声说:“你放手。”

“不放。”言毕,祝政还在手上加了力道。

常歌冷笑:“你要在如歌面前折辱我么?”

祝政将他手腕向自己一拉,急道:“如歌在看我才更不会放!如歌是为何撞刀,你忘了么!”

常歌一怔。

祝政趁机自袖袋中摸出了一条束袖带,一把抓了常歌另一只手,三两下将他双手手腕捆住。

常歌被他抓着捆手,左右拧着挣扎,皱眉抗议道:“祝政!你要干嘛?你给我撒开!”

“不撒。”

祝政答着,将他两手手腕捆紧之后,拦腰一抄,将常歌扛了起来。

“你疯了么?”常歌陡然被扛起,大惊失色,双腿双脚不住乱踢,被捆住的双手也不住砸着他的后背。

“现在放了你去益州,我才是疯了。”祝政应道。他不管不顾,毫不在意他的挣扎踢打,扛着常歌便往山下的船只走去。

挣扎中,常歌见着捆住自己的束袖带,只觉得颇为眼熟,好像自己也有一条。

祝政终于将他抗至船上,一把丢在船舱横凳上。

他丝毫不顾常歌的踢打抗议和船工一脸惊愕的神色,回头坚定地说:“开船,去江陵城。”

******

自从强迫常歌上船以来,他一直满面不忿,透窗观景,一语不发。

午间祝政端了些渔家饭菜,他也拒吃。

祝政好言劝道:“好歹吃些。”

常歌皱眉回头瞪了他一眼,晃了晃捆着的双手,问道:“捆着如何吃得?”

祝政低头不语。

常歌现下一肚子气,又死脑筋想着回益州请罪,解是不能解开的。祝政端着碗,试探道:“我喂你。”

“走开。”常歌扫了他一眼,扭过了头。

这与祝政平日里觉得甘之如饴的常歌的嗔怒不同,这是动了真火。常歌紧绷的身子上,皆是抗拒。

祝政心想:常歌现在,就像一张满拉的弓。他小心用着力道,生怕稍有不慎,“啪”地一声,弓弦尽断。

他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饿了唤我。”

祝政将饭食送出船舱,复而返回其中,只隔了一些距离坐着,一语不发。他克制着,以免再行逼迫,反而拉断了常歌的弓弦。

常歌见祝政也不吃,想说些什么,这话在他嘴边转了转,复而什么也没说。

******

当日夜晚,未解绑,常歌依旧什么也不吃。祝政亦然。

常歌拒食之后,祝政依旧一脸平静地将饭食送了出去,回舱静静坐着。

常歌刻意坐在窗户旁,正迎着风口。冬日里的寒风呼呼地灌了他一领口,仿佛将他吹得清醒许多。

他将思绪自悲伤愤懑中拉出,开始盘算脱身之法。祝政睿智,普通的装病恐怕难以瞒过他,唯有真的病重,方才能引得他放松警惕,解了常歌。

他这么思索着,便刻意迎着冬日里的寒风,想将冰魂蛊毒勾出。算下来,此毒已有数日未发作,算一算,也该是时候了。

祝政见他一直倚着渔窗,不住吹着冷风,颇有些担忧。江上凉,尤其是下了夜,更显得过于寒冷。他卸了身上的玄色大氅,倒披在常歌身前,护住他的领口心口。

常歌一把将大氅甩开,瞪了他一眼。

祝政默默将甩落在地的大氅捡起,又将其披在常歌的肩上。常歌登时反抗不止,拧着肩膀怒道:“祝政!你不要事事总是强迫于人!”

祝政手上加了力道,按住不住挣扎的常歌,说:“我若强迫于你,你现下还能这般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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