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72)

司悟没动,平静地喊了双亲:“父亲,娘亲。”

神启高冷地从嗓子里挤出个单音,尔岚则笑眯眯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此番辛苦你了。”

司悟回了一笑:“无碍。”

“等会儿去栖龙山石洞的暖泉里泡泡,恢复得快些。”

“好。”

神启牵着妻子,迈步进屋,斜睨那个抱着人不撒手的神君,冷哼道:“她回界以来,哪日不是被你扰得不得安睡,你也好意思厚颜说许久不曾与她亲近。”

尔岚在苍无君面前一向是拘谨守礼的,站定后立即屈膝行了一礼:“君上。”

沈景之挺直了腰杆,肃着一张脸,在神启轻飘飘扫视过来时,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怂得没眼看了沈景之!他暗骂。

只是这神启君虽说是司悟的亲爹,和司悟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身上的淡漠疏离却和司悟差了十万八千里。明明是同样的浅金色眼眸,司悟看着他他还能没皮没脸地开几句玩笑,被神启看一眼,他整个人都差点打哆嗦。

神启的目光只在他身上落了两秒,眉梢微挑,望向司悟:“就是他?”

司悟含笑答是。

神启不由又将目光转到沈景之身上,上下打量半响,语重心长道:“其实不打紧,为父活了千万年,认识的龙千千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是雌是雄都一样,无非是寻个伴度过漫长的岁月,有些龙相伴数十万年也未见得能孕育出小龙,我与你娘亲是运气好才得了你。”

沈景之听得一头雾水,去看司悟,那厮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鳞纹……

陆续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一直想问问司悟到底怎么回事,事一多就抛在脑后了。

“怎么?龙鳞认主了?”苍无笑问。

神启松开尔岚的手,在矮桌旁跪坐下来,倒了两杯茶,一杯给挨着他跪坐的尔岚,一杯自己喝:“认了,快小半年了。”

苍无若有所思,俄而说:“这也是你们的缘分。”

司悟听他话里有话,忙问:“师父此话何意?”

“他曾救过你两次。”

此话一出,不用说沈景之,他从司悟的父母露面时就是懵的,司悟更是诧异,而本该知情的尔岚,也茫然地看看沈景之,再看看苍无:“君上的意思是,此人便是当年在司悟山救下我和小龙的恩公?”

“你没认出他来?”苍无奇道,很快了然,“尔岚,想是近来修炼又偷懒了。”

尔岚脸颊一红,低垂下脑袋,喏喏地:“今后不会了。”

司悟急道:“师父!”

苍无知他心切,也没吊他胃口:“你娘亲怀你时,几乎所有灵力都集入腹中护你平安,待到生产之时更是灵力微弱,你父亲又不在身边,她险被山贼拿了去,恰凡黎带军途径司悟山,救下你娘亲,并守在旁边,等你出生了才离去。第二次是你险些魂飞魄散,又遇上他,他自愿献了灵骨帮你定住魂魄。”

“你说他是……”司悟猛地站起来,“凡黎?!”

“你也没认出他来?”苍无无奈摇头,“小龙,可是和你娘亲一样怠惰了?”

沈景之直接从懵逼一个大跳跃到震惊,一骨碌翻起来:“你刚才说,我是谁?”

“凡黎。”苍无平静地重复,“淳于凡黎。”

得,又中一条。

他就说,他们这一群神人妖魔聚在一起,肯定不简单。

秀黎有了,凡黎有了,那三口空棺的主人,只差一个盘黎了。或许他和章须、于越一样,就在他身边。

会是谁?

大师兄?小师弟?如果确实如他所想,邬源就是昆吾的话,盘黎在邬源身边的可能性更大,那么明春苑那片梨花就有解释了,栽种他的人不是邬源,而是盘黎。

小师叔不是,邬源对另外两位师叔并无特别,仔细回想,对李开叶几位师兄也一般。

不,先别想那么多。

苍无君在这里,兴许他知道更多,直接问更快一些。

对于淳于凡黎是自己前世这件事,沈景之多少有心理准备,很快镇定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问,自己的身份只是其中一件。

现在最紧要的,是弄清楚临涯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究竟想干什么,只有知道这些,他们才有可能掌握主动,予以还击。

他跪坐回去,深呼吸两次调整情绪:“苍无君,我想知道临涯的事,越具体越好。”

☆、临涯

苍无又开始逗弄昏睡的念止,神启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替他答了:“临涯本是毓秀山中集天地灵气而生的天生神明,神思混沌时误闯苍无暂居的临涯阁,得苍无助力点醒灵智,心存感念定要留在他身边侍奉,苍无见他坚持,便收他为徒,赐临涯做名。”

“这么说,他还是司悟的师兄?”沈景之说着,扭头看了眼门口,那里哪还有司悟的身影,只孤零零的躺着几片雪白花瓣,“咦?司悟呢?”

“走了。”

“走去哪儿?”

神启淡定地抿了口茶水:“找个僻静的小角落平复心情去了。”

“他平复什么心情?”

尔岚莞尔:“恩公不必担心,那孩子一向这样,情绪一有起伏就要把自己藏起来,冷静下来了自己就回来了。”

沈景之奇怪地又往门口张望:“他干嘛了就不冷静?”

尔岚这回并不回答,只是掩着唇,眼睛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淡光。沈景之被看得一阵头皮发麻,不尴不尬地摆摆手:“先不管他,继续说,临涯后面怎么样了?”

神启开口前,照样先看了看苍无,那厮仿若旁若无人,低头在念止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亲一下。

“……”

身子半侧,神启背对床榻,眼不见为净:“后来,临涯急功冒进走了邪路,抓捕大量妖魔,剔灵骨,炼精魂,借以快速提升自身修为,被明起和花语撞破告知了苍无,苍无将他禁足毓秀山的一处天然石洞静闭思过,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逃出来,短短两日将毓秀山的小妖屠了干净,并说妖魔天生为邪,死不足惜。苍无见他毫无悔改之意,剔了他的灵骨,散尽他的修为,自此逐出临涯阁。”

“只是剔灵骨散修为,没做别的?”

“只是?”神启金眸微动,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觉得罚得太轻了?”

“那倒不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神明,身上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块皮肉皆为精气灵气所化,更别说灵骨。一旦受损,没个千八百年根本养不好,十根灵骨全部被剔并不比直接魂飞魄散好受多少。沈景之道:“可他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

“你以为是苍无下的手?”

“……曾经以为,现在知道不是了。”

神启见他回得小心翼翼,忍俊不禁:“是他顽固不化,认定自己灵骨修为尽失,被逐出临涯阁是明起和花语的错,花了百年时间走邪路补齐灵骨,修为大涨,偷偷潜回临涯阁欲下杀手,被明起和花语联手毁了肉身,打散两魂七魄,念在相识万年的份上,留他一丝残魂。”

一丝残魂就搅出这么多事,肉身灵骨俱在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猖狂。

沈景之眉心直跳:“毓秀山和万足山的阴魂,和他有什么关系?”

“苍无?”神启并未回头,语气询问地喊道。

“但说无妨。”怀里的人嘴角微微抿了抿,苍无眸光一动,欲继续抚摸她脸颊的手指曲了曲,垂落在身侧,半握成拳。过会儿又小心的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察觉到一丝微弱的抵触,眸光瞬时变得暗淡,手上却没放松,紧紧攥住那只小手。

苍无凑到她耳边,微凉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细软发丝跟着轻轻颤动,他低声对她说:“既想知道,便好生听着。”

念止轻轻挣扎抽动的手停住,任由他握着。

沈景之五感迟钝,没察觉念止已经醒了,也没听到苍无的话。神启和尔岚在他开口时偏了偏头,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按下心里的讶异,不动声色地转回来。

神启道:“的确与他有关,慑东军、漯合军、镇南军、新和军,共计三十四万六千二百人的死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三……三十四万?!”

三十四万六千二百人,因他一己私欲,被压在印下两千一百多年。这还是他没得手,他要是得手了,这三十多万将士连混沌阴魂都没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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