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两口心不错,事儿也确实办的有道理,只是吧,事儿从来都不是按照人的意愿来的。好容易这孩子到了生的时候,不想却是八个月难产,也是,本就在怀孕初期遇上了生死大事儿,身子没好好养不说,心情也总是沉浸在悲伤中,即使后头知道有了遗腹子,有了指望,可这没了丈夫的悲哀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缓过来的,如此一来,没在七个月就早产已经是不错了。
可老话说的好啊,七活八不活,这八个月生产本就十分的艰难,再加上身子底子不算好,能不难产嘛。所以等着生下来,方家老两口一看,得,孩子瘦弱不说,连着闺女也病恹恹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送回去?即使明知道那孩子是这春家唯一的苗,唯一的香火,可他们真的很不放心送过去。,连着让春爷爷知道都有些踌躇,毕竟这孩子是不是养得活都不一定呢。就像是前头想的,万一这边刚乐呵呵的感觉有了孙子,那边这孩子猛地又没了,这不是要了那老小子的命?
而更要紧的是,方家大哥在看到自家妹子这个孩子的时候,也有了点别的想法,他和他媳妇早年也有个儿子,可不想那孩子也是个没福的,四岁就得了风寒病死了,这之后,因为媳妇早年生产伤了身子,一直没孩子,如今正是眼馋孩子的时候。如今瞧着这妹子生下的孩子,男方连信都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就想着是不是将这孩子抱过来,当成自家的养。反正也是自家的血脉,舅舅和亲爹什么的,也不差什么对吧。
有了这两口子的撺掇,老两口自然越发的迟疑了,再加上闺女病弱成这样,他们也不放心,毕竟送回去的话,这家里没个壮劳力,一老一小可就要靠着闺女了,就闺女如今这身子,能成?他们老两口可就这一儿一女,哪一个不是宝贝?当年若非看着那春家有两兄弟,还有手艺,怎么也不能让闺女嫁去那地方。如今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闺女回去受苦?
老两口这么一迟疑,事儿自然就拖了下来,而他们这里心下还没做好决定呢,刚过了孩子百日,山东那边又有人来请,还是一年60两的高薪,这么一来这事儿就更不用说了,说什么都没有挣钱要紧,所以老两口索性就先带着一家子去了东面。哦,对了,这方家是祖传的花匠,在伺候园林的事儿上很有些名头,为此家中也算有些银钱,虽不至于富贵,可养闺女外孙子却也不费力,或许这也是为啥他们能这么干的缘故之一。
而等着到了山东,许是这孩子带来的福运,没一年,那儿媳妇就又有了身子,隔了一年就生下了个儿子,再一年,又有了一个闺女,如此一来这方家大哥两口子对于抢了方氏孩子这个想头倒是没有了,毕竟亲骨肉总是不一样的,可同样的,因为离着远了,那方氏身子又不怎么好的缘故,这事儿依然没和春爷爷这边通气,先是想着许是隔上一年就该回去了,到时候说也来得及,后来则是方氏又病倒了。一家子为这个发愁,没心思想别的。
到了如今,那方氏彻底撒手没了,那孩子看着虽然不够强壮,却也是个能养活的样子,加上那边活计总算是做完了,一家子不多时就该回乡了,这才给春爷爷这里送了信。毕竟这方氏是春家的媳妇,这年头出嫁的闺女那是不能葬在自家坟地的,哪怕是为了以后祭祀呢,也要告诉春爷爷,好方便将人埋进春家的坟地不是。
当然这里头有没有因为闺女没了,老两口有点迁怒那孩子,觉得这孩子有些克父母什么的,那就不好说了,反正这本就是春家的孩子,送回来总是没错的。就是春爷爷,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没工夫去细究这几年方家不给他送信的缘由,也不想细究这里头可能的心思缘故,他唯一有的感觉就是感激,感激亲家好歹保住了他的孙子,还养这么大,让春家终于不至于后继无人了。
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孙子,春爷爷这几日又开始发了愁,眼见着孙子就要回家了,可他这里呢?院子?这个还成,早年因为老大成亲的缘故,很是翻新了一番,院子里三间正屋,两间厢房,再加上厨房柴房的,十分的整齐,虽然不是什么砖瓦屋子,可石头加土胚也算结实,还不满十年呢,足够他们祖孙安身的。就是屋顶,今年焦裕丰在全村休整屋子的时候,也一并帮着收拾了,崭新的很,不用他操心。
可这地呢?这会儿春爷爷那是真后悔,当初全村开荒的时候,自己没能积极参与进去,以至于到了如今,家里也不过就是那原来的2亩地,这些地他一个人过日子倒是勉强能糊口了,可有了孙子就不一样了,不说这养孙子要耗费多少,孙子将来成亲,养孩子都是要钱的,没了儿子,这些不都得他这个祖父张罗?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一次焦裕丰他们上山,春爷爷也跟着来了,不求别的,就为了能跟在众人后头,能安心的在这东面山上采药。
是的,他已经决定了,重新捡起自己这门本事。当然,因为身体的缘故,因为儿子的死,他再也不可能和当年年轻时候一样,往深山里去求大财,甚至连日日往山里跑都做不到,可好歹他能跟着这些打猎的人不是。好歹能在这村子附近摸索不是。哪怕这样一来,所得不多呢,总比靠着那两亩地好些,慢慢的攒,到孙子成年,大约十年的光景里,只要他不生什么病,没什么大开销,这一笔总是能挣出来的。
若是能跟着这些打猎的一起挖点陷阱,家里也跟着养上几只鸡什么的,就是让孙子隔上几日吃点荤腥,过年过节混身新衣裳,他也有了指望了。他可是听信里说了,孙子因为遗腹子,早产,难产,身子有些不怎么强壮,他可不能大意了去。
山坳小湖边上,靠近山脚的地方,春爷爷正卖力的挖着,那已经使不上什么力气的脚都有些发抖了,这让刚从一边查探了地形
回来的焦裕丰看了,心都是一揪,那信本就是他给春爷爷读的,这老头如今这么卖力是为了啥他自然知道。老实说,这春爷爷家老大,居然有个遗腹子,这事儿最近都快成了村子里的大新闻了,一村的人都忍不住相互八卦,说着这一家子以往的事儿。作为春家村子里唯一的亲戚,在这关键时刻,焦裕丰那自然是第一个伸出手帮忙的人。
“春伯,不是和你说了,这事儿有我嘛,怎么着,这是信不过我的力气?赶紧的,你去边上歇着吧,这后头采药的事儿有的你忙呢。”
焦裕丰走过去好不客气的一把就抢过了春爷爷手里的铲子,几下子下去,就挖出老大一块土来,看的春爷爷不住的摇头。
“老了,真是老了,怎么也比不上你这样的青壮汉子了。”
“你这年级要是和我一样力气,那我岂不是也太没用了些?再说了,自家侄子都不知道使唤,知道的都要说你傻。”
“混小子,嘴巴越发的厉害了。不过也亏得有了你,不然我这些年。。。”
说到这个,春爷爷一时有些开不了口了。想想这些年自己浑浑噩噩的日子,再想想这几日的欢喜,他总觉得,这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怎么回想都觉得有些糊涂,觉得这老天爷戏弄的有些大。若非这村子里还有个焦大郎,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撑到这听到孙子消息的一日。
说起来这春爷爷,那是焦大的表兄弟,可和焦裕丰却实在是没血缘,因为焦大和焦裕丰的亲爹其实是堂兄弟,只不过当初逃难到了这边的时候,那两家因为是一个爷爷,人丁又少的可怜,所以索性合成一家子落了脚。等着焦裕丰这原身没了父母,焦大又跟着贾代化去了边疆,照顾这焦裕丰原身的,就是这春爷爷,甚至因为都在村子里住着,焦裕丰这原身焦大郎比那焦大柱和春爷爷还亲近些,那春家的两兄弟也是从小一起的玩伴,和亲兄弟也没差什么。也正是以为有这样的关系,所以后来春家出了事儿,焦大关照焦大郎多照顾春爷爷几分,才会那么的理所当然。
“春伯,你这话说的,我记得,当初你可是说过,我是你半个儿,使唤儿子天经地义。”
“是了,你是我半个儿。”
说到这个,春爷爷眼睛也忍不住有些发红,那是焦大郎父母没了的时候,焦大又不在,当时办丧事,下葬,都是他充当的长辈,帮着操持的,当时为了安抚这个孩子,让孩子安心,是曾说过这样的话,说他自小看着他长大,又是亲戚侄子,说是半个儿也不为过,让他以后有事儿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