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祖笑了笑,微微欠身,语气瞬间变得亲切起来。
“不用担心啦,您是养育我的人。”
严福顺也笑了。
“是吧?既然受人之恩,就要守规矩。”
徐文祖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尊敬的样子。
他的样子使严福顺收起了咄咄逼人的语气,好不容易养大的猎狗,她也不舍得闹翻。
毕竟,他是她最喜爱的孩子。
“对了…我们这次会搬去凉一点的地方。”
“好啊。”徐文祖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站姿,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您要去看看303的大叔吗?现在差不多快结束了。”
“真的嘛?”严福顺有些惊讶,抬起脚准备上楼,却立刻被徐文祖制止了,她的停下了脚步,有些奇怪地望着他。
“不用上来。”
李由美听到严福顺走上楼的脚步声时都快被吓哭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三楼,“他在厨房。”
“今天怎么这么难得..”
严福顺慢慢的退了回去,走进了三楼。
听到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李由美心中的恐惧才开始慢慢消退。
徐文祖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已经吓软的李由美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了吗?”她小声问他。
“走了…”
李由美沉默了一会,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网球,递给他。
“这个…是你的吗?”
徐文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拉着她来到了天台,他在出口的右侧找到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的人的杂物间,把她塞了进去。
“我看到了你文件包里的东西…”她开始解释着来意,徐文祖没看她,只是帮她整理着她边上的杂物,好让她待的稍微舒适些。
雨让他们两都淋湿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停下了动作,黑色的眼睛直直看向她,“没准备好?”
李由美手里还拿着球,有些狼狈的望着他点点了头。
徐文祖的头发已经被雨淋湿了,缠黏在他苍白的脸上,他随意的往后捋了捋头发。
“没关系,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说的你仔细听好了。”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雨里。
李由美困惑的看着他,她从未在那双黑色眼睛中看到如此愤怒和慌张的神情。
“待在这里,不要走出这扇门,直到我来找你。知道了吗?”
李由美点点头。
徐文祖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她最近对他话已经有点抗性了。
他捧住了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再次确认道。
“你真的知道了,对吧?”
她被他的表情吓住了,顺从的点点头。
随后,她看着徐文祖缓缓关上了杂物间的门,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徐文祖在天台找到了一个雨淋不到的地方,他点燃了一根已经有些潮湿的香烟,望着几乎倾斜下来的暴雨沉默的抽着, 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不太妙啊……
他以为她那种程度是绝对不敢再跑进考试院来的。
真是令人意外的惊喜。
不过,她刚才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
看来他得想想办法了
“你在、在这里干嘛?”卞得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默。
徐文祖转过身面对他,脸上带着一抹有趣的笑容。
“怎么?你打算拿那个杀了我吗?”他歪了歪头看着卞得钟藏在伞柄里的刀,好些好奇的问。
卞得钟笑嘻嘻的扔掉了雨伞,露出了手里的匕首。
“哈哈哈哈…你眼睛真、真他妈的尖..”
“阿西…”徐文祖咧开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是我眼睛尖,是大叔你太蠢了…”
卞得钟的脸上闪烁着疯狂,把匕首直接扎进了徐文祖的腹部,徐文祖闷哼了一声,很快血水混合着雨水流向了地面。
卞得钟雀跃的松开了手上匕首,“很痛吧?还以为你不是人,是妖怪呢…”
“没、没想到被刀子扎了还、还是会流血呢…嘻嘻嘻”
“快痛死了吧?嘻嘻嘻”他几乎快手舞足蹈了。
徐文祖面无表情的把刀从自己的伤口处拔了出来,用卞得钟根本无法防备的速度,在他的喉咙口划了一刀,他是学医的,一刀下去,直接把他的气管和动脉一起切断了。
他看着捂住自己喉咙的卞得钟低声笑了起来。
“大叔你……果然不适合这个工作…”
“想杀人…就要杀的彻底一点…”他灵活的把手中的匕首换了个朝向。
“怎……怎么彻底……”卞得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问道,声音像是从气管的切口处发出来似的。
徐文祖古怪的笑了起来,伸出右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将左手上的匕首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身体,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气,他又反复扎刺了很多下。直到卞得钟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现在……明白了吧?”
他喘着气扔掉了匕首,腹部的伤口正在不停的留着血,虽然疼痛可以忍受 ,但血还在流,很快他就因为失血过多,站立不住颤颤巍巍的倒了下去。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他躺在地上望着黑色的天空,感觉到生命正在慢慢流失,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寂静。
他禁不住开始好奇,活着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些他感觉不到的,悲伤和失去,期待和希望,渴望和爱,还有那些恐惧。
究竟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被他藏在不远处那个储物间的李由美。
如果她看到了这副摸样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感觉?
会哭吧?
为了他而哭,感受到内心的悸动,他慢慢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这又是什么感觉?
他的未成形的笑声逐渐消散成了一声虚弱的带着血气的叹息。
……………………………………………………………………………………………………
李由美对黑暗的恐惧始于她的童年的一个故事。
牙仙的故事。
传说如果把脱落的牙齿藏到枕头下,牙仙在晚上就会趁你睡觉的时候把你的牙齿拿走,并留下礼物实现你的愿望,如果它没有拿走你的牙齿,或者它们收集牙齿的时候,看到了它的脸,就会遭到报应,你会一直在梦中受到它的折磨。
李由美是个生性胆小的人,幼年的她带着期待把自己的乳牙放在了枕头底下。她是个听话的小朋友,她想,牙仙一定会拿走她的牙齿,给她带来好运。
她也想得到祝福和礼物。
但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那颗小小的乳牙依旧安静的待在她的枕头下。
她母亲上楼见到了嚎啕大哭的她,哄了半天才问出原委。
大家都笑了。
但她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这很恐怖。
她开始变得不敢关灯睡觉。
心目中牙仙的模样,已经从散发着光芒的天使慢慢变成了黑暗中的妖怪。
床底下的阴影,被微风吹动的窗帘,摇曳的树影,半开的衣柜,黑暗中的玩偶的眼睛,没有光的黑夜。
都是属于她的恐惧。
黑暗仿佛赋予了这些东西生命,当她闭上眼睛时,就可以感觉到他们�O�O�@�@的动静。
外面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清,她没来由的想到了那个故事。
她在黑暗中已经模糊的猜到考试院里正在发生什么。
他会怎么样呢?
李由美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她总是有很强的直觉,这可能是弱者的天性,脑海中不安的嗡鸣又响了起来。
想出去看看。
她想出去看看。
实在太久了,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这里太黑了。
她想去找他。
终于她缓缓地推开了门,雨水一下子就打了进来,她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躺着两个人。
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她的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白噪音,还有自己深而绵长的呼吸声。
她踉跄的向他走过去,胸口传来尖刺般的痛楚。
徐文祖虚弱的身体感觉到了一个柔软的冲击。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噼啪的雨声,还有一些破碎的、喘不过气的呜咽声是他听到最后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