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安安在楼梯上回头,看向颜梁淮。
她没说话,可是颜梁淮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安似的,默默地点了下头,仿佛是叫她安心跟着念真去。
有了他的这个眼神,米安安才放心地跟着念真离开了。
到了楼上雅间,念真拉开竹帘,外头的风景一览无余。
米安安这才知道为什么这家茶楼要叫虹馆。
后面是山石,又有半山处涌下来的喷泉,阳光一照,俨然弯过一道彩虹,煞是漂亮。
见小姑娘面上雨过天晴,念真坐在席后,优雅地将小茶壶放在炉子上,点上火,“心情好点了?”
米安安点头,“嗯,看见这个心情都开阔了。”
“那就对了,”念真笑,“虹馆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
“这家茶楼是你开的?”
“嗯,我开的,”念真环顾,“一砖一瓦,每个屏风,都是我亲手挑的。”
“好厉害。”
“那倒还好,那会儿一腔孤勇,总觉得能为他做点什么就好,什么都行。”
“他是谁呀?”
“颜梁淮啊。”
见小姑娘一下挺直了腰,大眼睛里露出小兽般机敏、防备的眼神,念真噗地笑出声,“我还当来之前他们跟你说了呢,敢情啥也不说就把你扔过来了。”
“说什么……”
尽管心里有点疙疙瘩瘩的,但是米安安觉得从直觉上来说,自己不讨厌念真。
“话说前头,我是喜欢过颜梁淮,”在小姑娘吸冷气之前,念真接着说,“但那早就是过去式了,如今我逍遥自在,不愁没人谈恋爱。这样,放心了?”
米安安:“……”
念真笑着撩了下蓬松的卷发,“他啊,喜欢的不是我这一款。”
米安安不由问:“你怎么知道?”
“打听来的呗。”
“所以他……有女朋友?”或者至少是有过。
“那倒没有。”念真探究地看她,“他之前是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吧?”
“一点点,”米安安说,“一年前我被山雨塌方困在凝川,是他救了我。”
念真这才放心,“哦,难怪呢。那你应该知道,他们那行天天刀尖舔血似的,哪有空谈什么恋爱。”
米安安点头,“……那你为什么说,喜欢的不是你这型?”
“从前啊,他还没来凝川那会,在楠都城做过警|察。”念真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那时候呢,他接手过一宗案子,里头小姑娘的爸爸被卷进了命案,孤苦无依,上诉无门。颜梁淮那个老好人啊,就把人当自家妹子照看着,一照看就是六年。”
“……后来呢?”
“后来,水落石出,沉冤得雪,小姑娘嫁为人妇,颜梁淮远走凝川。”念真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其中的过程,“就像你看到的,过起和尚一样的生活。别说女人了,身边连野猫野狗都是公的。”
“他喜欢那个女孩子吗?”
“那你得问他自己,”念真轻笑,“可我觉得约莫是喜欢过,有缘无分而已。”
她这么说一说,非但没让米安安舒坦点,小脸反而更垮了。
“但你也别沮丧,”念真莞尔,“你我到觉得,你挺有希望的。”
“为什么?”眼睛一亮。
念真托腮打量着她,“像野生的小动物似的,浑身都是不服输的劲儿——你俩乍一看,挺像的。”
米安安抿嘴,没有说话,并没有像念真想的那样喜出望外。
念真拎起茶壶,冲了冲杯子,“看你刚来的时候眼红红的,刚哭过。怎么?跟颜先生告白,被拒了?不用往心里去,那男人外头裹着钢筋铁骨,总得慢慢炼。”
“不是,”米安安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些话也没法跟阿嬷说,如今念真倒真是个合适人选,于是说,“刚他们载我送发小去火车站了,他去帝都念书。”
“男孩儿?”念真敏锐地问,“哭成这样,不舍得?”
米安安点点头,慢吞吞地说:“但不是为了舍不得才哭的。”
“哦?”念真颇感兴趣,她看得出来小姑娘的心思在颜梁淮身上,那怎么又为青梅竹马哭呢?
米安安摆弄着衣角,鼓足勇气说:“他让我当他女朋友,然后我说我……”
念真手上动作一停,“你说你喜欢颜梁淮?”
“嗯。”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个女孩儿”,是《撩鲸》里的幼幼啦~
看过的应该之后颜警官曾保护她许多年,但没有真正的追求,更没交往过。这个闷骚老男人,没啥恋爱天赋,等着安安开发呢!
第15章 荣光(15)
念真嘴角有颗痣,这让她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轻嘲。
听了米安安的话,她嘴角的弧度更翘,低头冲茶,一边说:“真是搞不明白,颜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人前仆后继的。我当年少不更事,一头扎他坑里,那你呢?是不是也身在山中。”
米安安撇撇嘴,她不太喜欢念真的这句话。
在她看来,颜梁淮是这世上最值得被喜欢的那种人——为了肩上的荣光出生入死,就算脾气稍微差一点,那也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空暇时间用来捉摸别人的性情。
小丫头的微表情,落在念真眼中。
“不高兴了?”她递了茶杯过来,“是不是觉得我是吃不到的葡萄就说酸,根本不懂颜梁淮有多好?”
米安安愣了下,接过茶杯,点了点头。
这个姐姐怎么回事?会读心啊?
念真笑,“我从前是给他们做心理辅导的。”
米安安呆住,“他们?”
“嗯,川狼。”念真抿了口茶,长睫挡住了眼睛,“颜梁淮退役之后我才来开了这家茶馆,算起来也半年了。”
米安安莫名有些羡慕念真。
颜梁淮还在川狼的时候,像高高在上的神祇,他救了她,同时也让她没有办法走进他的内心。
她只知道他穿军|装,身手了得,别人喊他一声“颜队”,其他一无所知。
至于他为什么而伤了腿,为什么而退役,颜梁淮不说,她也无从打听。
“念真姐姐,我真羡慕你。”米安安如实说,“他有什么事,一定都会跟你说。”
“没什么可羡慕的,”念真放下杯子,认真地打量她,“反倒是我才羡慕你。你知道吗?自从我开了这家茶馆,颜一直都不肯来,宁可他出钱请其他人来,也不愿亲自踏足。”
“为什么?”
念真撩过头发,苦笑,“不喜欢被我当小白鼠呗。他是我见过的,最不配合的‘咨询者’,不然我也不会为了多了解他一点,特意跑去他老家楠都去打听从前的事。”
“你是指他保护过的那个女孩子?”
“包括,不限于。我得知道他为什么加入川狼,才好确定他为什么在这里像拼命三郎似的,永远冲在最前面。而且,我想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
“那后来呢,你知道了吗?”
念真摇头,“很遗憾,除了打听出他曾经保护过一个跟你有些像的小姑娘好多年之外,他就几乎没有做过公务之外的事,从大学毕业开始就是个完美无缺的好下属、好领导。”
米安安喃喃,“那不可能呀,人都是有私心的。”
“对啊,”念真轻笑,“你说的没错,人都有私心,颜没有,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强行把自己想要的都压抑起来了。这样很危险,在顺境里或许能让他战无不胜,可一旦——像现在,他受了伤、受了挫,就会完全失去动力,坠入崖底。”
“他的伤是怎么弄的,你知道吗?”米安安试探地问。
念真打量着她眉眼间不加掩饰的关切,一笑,“这是机密。”
米安安连忙摆手,“那我不问了。”
“但是说一点点也没有关系,尤其,是你……”
是她?她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吗?
米安安正在迟疑,就听念真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中了敌人的埋伏,为了把他带进去的兄弟都活着带出来,不但小腿受了枪伤,眼睛还因为火光的缘故落下病根,在强光之下会目眩、头晕。”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独处时总是不爱开灯。
可是……因为她总是赖在他房里做木雕,所以后来他总是默许她开着台灯。
还有,她记得有一天她进屋的时候,颜梁淮刚替她改好图纸,正伏在胳膊肘上、让她不要开灯,容他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