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戳中痛处,“腾”一下跳起来,不服气地跟我嚷了半天,反复强调就算没我他也不会挂的。我敷衍地“嗯嗯嗯”,督促他快点啃完粮草。他很气,瞪我,然后扑过来把我吻了个昏天黑地。
“……在干掉那群家伙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你这个笨蛋!”他贴在我耳边低吼,“我发过誓……我对你发过誓的,露娜!”
他什么时候跟我发过誓?我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其实不是我。
斯夸罗也反应过来了。因为他突然陷入沉默,手指捏住床单,还一并捏住了他自己的头发。我侧过一点目光,看见他手指因为用力太过而白得可怕,甚至比他的头发更白。
我试着将他拉下来,轻轻抱住他的头;他靠着我,呼吸缓缓起伏。
“斯夸罗,”我问,“等一切结束后……世界会恢复原状吗?死去的人会回来吗?”
他抱紧我,脸压进我怀里,好一会儿才说话,声音还闷着。
“不知道。”他说,“露娜,我不知道。”
复仇——就像爱情一样,是人类永恒的讨论主题。有人支持同态复仇,有人还喜欢百倍报之,也有人说复仇只会让人落入无尽的空虚,只会毁了自己的人生。如果要给这些不同的观点做一个简单的划分,那么,也许支持复仇的人看重的是结果,为了追寻“仇人死亡”这个结果而展开行动。反对复仇的人看重的是感觉,认为复仇是惩罚,是对痛苦的慰藉、对公平的寻求,然而这都是镜花水月;实际上,“复仇只会让人一无所有”,于是他们更喜欢劝人let’s move on。
我不知道斯夸罗是哪一种。他在追求某种结果吗?当初动手杀死“我”的人已经被他杀了。或者他希望的是尘埃落定后一切如初,失去的人和物都会从死亡尽头归来?可他告诉我,他不知道。
所以,他追寻的只是感觉而已吗。无法处理的悲伤和痛苦,只能通过复仇才能宣泄。那么,我有点害怕。
我怕他过得不好。
“你……”我迟疑着,终究还是小心地劝说,“你还是对自己好一点,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吧。”
结果他笑了一声。很像冷笑,但似乎又不是。
“好一点?”他抬头看我,反问,“你以为我是谁,痛苦自杀的懦夫,还是自暴自弃的垃圾?开什么玩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过得怎么样你不是看到了吗,怎么,你觉得不够好?”
我想了一会儿。我想他可是巴利安的作战队长,穷凶极恶人见人怕,剑术越发精进,同僚相处越发和睦,吃喝不愁,还一直踏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是哦,是活得挺不错的,好多人哪有这好命。
“看着是挺好的。”我诚实地说,“但是,我觉得,是你自己觉得不够好……很不好。”
活得好不好,这件事是谁决定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如果痛苦是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东西,那么活得好不好也只有自己才能决定。
斯贝尔比·斯夸罗盯着我。他这个人看人有个习惯,要么只拿眼尾扫人,显得很不屑一顾;要么就死死把人盯着,像只捕猎前的野兽,将人看得心里发毛。十年前他是这样,但那时他好歹有一排精致的小刘海,可以缓和一下这种凌厉的气质,可现在他长发散乱,尖锐的神情再也无法遮挡。
他动了动嘴角。一个绝对不会被误认为笑容的表情。
“我不知道怎么做。”他淡淡道,“而且我也不需要知道。”
我希望无论之后结果如何,斯夸罗都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感觉好一点,可他告诉我,他不知道。在他看着我的时候,表情里有种让我觉得窒息的东西,看似不起眼,实则沉重、避无可避。
“啊哈哈哈……”我打了个哈哈,“那什么,哎呀不要这样盯着我瞧啦,像你这么好看发型又帅气的人看着我,我会禁不住诱惑的啊哈哈……”
“那么,要做吗?”
他眉毛一动,扯出一个笑。我一个愣神,他的手已经滑到我领口边,膝盖也顶了上来,形成一个暧昧至极的危险姿势。
“想做的话就现在。”他埋头亲我的脖子,长发也跟着滑下来,触感凉凉的。
我咽了下口水,抱住他的头,干笑:“还是算了吧。”
要是被十年前的斯夸罗知道,他肯定会气疯的,绝对会气疯的。他才不会管这个是不是十年后的他自己,他绝对会暴走的——绝对!为了避免他把自己气爆/炸,我还是不要作死了。
“……笨蛋。”
斯夸罗起身下床,转身给我看一个背影,就像14岁的时候他独自远行时那样。只不过那时他意气风发、中二到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挑翻天下,而此刻32岁的他留着很长的头发,远比少年时更成熟、更有力量,却莫名地……这个理应永远骄傲到傻逼的背影,看上去倔强又孤独。
肯定是我文艺过头滤镜太厚的缘故。
“走了,”斯夸罗说,声音也比我记忆中更哑了不少,“很快就会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忏悔……男主真的快被我虐成神经病了……
以及我也好想要hDEC2基因啊,唉
第56章 (49)
在这个时代的最后一战,当事人们打得轰轰烈烈,我看着却有点无聊。期间遇到了一个穿和服戴眼镜的男人,给我一种挺诡异的感觉,尤其他看我时若有所思的目光,居然令我想起了切尔贝罗。要知道他们的外形可是天差地别耶。
这群人就不能不要搞神秘主义吗,须知信息不对称是多少悲剧的起源。
另一件比较神奇的事情是,当密尔菲奥雷的大BOSS跟沢田纲吉他们打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撑起空间,避免战斗时乱飞的火炎误伤场外观众。一边干活,我一边觉得,好像世界大战时我的工作跟过去也没什么差别嘛。果然只有大人物才能感觉到时代风云潮起云落,我们这样的小虾米永远都是一块砖,区别只在往哪搬。
总而言之,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省略了十万字的对战,天命主角团获得了胜利,邪恶终于败给了正义。同时,在空旷的原野上,我们还围观了一下密尔菲奥雷高层关于“这是平行世界的我”“我可吸收了所有强者的火炎”“我们这些在别的世界称霸天下的精英却在此世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等诸多槽多无口的发言。
哇,讲道理,没有哪个真正强大的人会把自己一事无成的原因推到世界头上的好吗?如果换一个世界就碌碌无名,只能说明平行世界的成功不过是“风口上的猪”,换谁有那运气都能上天。不过嘛,对他们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来说,接受自身的无能要比怨恨世界、伤害他人困难多了吧。
XANXUS好像也是这种看法,所以没等对方bb完,就一枪把人爆了头。没死,不过应该受了伤。这是第一次,我觉得看XANXUS打人还挺爽。如果是巴利安这些人,大概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是一群足以下地狱一百遍的邪恶分子吧。
“也就是说,”我告诉斯夸罗,“我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你眼里的XANXUS魅力点在哪里了,虽然我还是讨厌他。”
XANXUS非常不屑:“垃圾。”
此外,我还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对斯夸罗说对不起以前我总是说他中二,可原来世界上还有远比他更中二的人存在,还搅风搅雨搞出了这么多事情,我实在该忏悔,是我见过的中二太少,错把猫咪当大象。
“白痴!!你说谁是猫咪!!而且猫的比较对象该是老虎吧,大象个头啊——喂!!”
惊飞了远处的飞鸟。
我抬起头,看见在更远的、没有被战斗波及的地方,草木已然渐青;天空摆脱了冬天的沉闷低矮,开始泛出些微清透明净的蓝色。天地沉静,如从未受到人类悲喜的影响。
此时此地,适合吟诗一首。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严肃道。
周围一群意大利人和日本表情迷茫,斯夸罗还说我白痴又发神经,只有刚刚复活的彩虹之子里有一个中国人,对我露出微笑。
我要考虑甩了斯夸罗,去找一个可以琴瑟和鸣的心灵之友、灵魂伴侣了。
“宰了你,垃圾。”斯夸罗的表情相当阴森。
别看他这副难搞上天的模样,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相当不错。复活的彩虹之子带来消息,确定所有密尔菲奥雷带来的影响都会被溯回原状;毁灭的城市将重新伫立在地表,死去的人们也会再次行走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