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时哑然,随即吐了吐舌头道,“太一,你在那里骄傲点什么啊,哼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被千早定性成“秘密基地”的缘故,总觉得现在的两人之间好像打破了那道无形的隔阂,变得更加坦然起来。两人仿佛回到了最初被设定好的“斗嘴”模式,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她总是不断跟在他的身后指指点点,他也总是不断地在她的指指点点中悠哉地度过每一天。
像这样说着半开玩笑的话,度过让彼此都不觉得有负担的最后时光,太一突然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留给千早的回忆。从头到尾,他只是想要让那个女孩变得更加快乐起来而已。
“那么,开始吧。”
“什么?”太一歪了歪脑袋,
“开始啊,表演!”
结果还是想要和他一起演戏嘛……
太一默默地在心中轻笑起来,清了清嗓子,转而患上一副认真的眼神。
没有灯光,没有音乐,没有旁白,没有道具,没有半个观众,太一和千早就在黑洞洞的体育馆内,完成了那已经过期的文化祭。
“千早,你的台词错很多。”
“你是怪物吗!为什么要把我的台词也背下来啊!”
“只是练习的时候不当心记住了。”
“果然是怪物……”
谁都没有去过分考虑之后的事,他们只是很珍惜现在的时间。祈祷着时间能够流逝地慢一点,再慢一点,哪怕停下片刻,对于那两人来说,也是一种恩赏。
汗流浃背地倒在体育馆的中央,太一望着灰蒙蒙的吊顶,第一次感到如此心满意足。
千早在他的身边安静躺下,顺着他的视线默默地望向体育馆的上方。
天空染满了灰色的玻璃,偶尔有一只鸟雀驻足在天顶之上,扑腾了几下翅膀,默默地打量着那对私闯馆室,并且正肆无忌惮地躺在地板上,盯着它看的男女。
“千早,今年的圣诞节,给我寄贺卡吧。”
“嗯?”
“为了表示感激,我一定会在新年参拜的时候,保佑你成功摘得女王的头衔的。”
“嗯。”
千早淡如鼻息的声音渐渐地消散在耳际,太一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冗杂的空气。
“总觉得像一场梦一样,所有的事情。”
“不会啊,太一的确真真实实地活在我的世界里。”
“是吗?”
“我会去找你的。”
“咦?”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的太一猛然转头,直直地撞上了少女那正侧着眼,注视着他的目光。
漆黑而明亮,透着一股认真和坚定。
“成为女王后,我会去找你的。”
她重复了一边,不容置否的口吻切切实实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明明想要用笑容来跟她道别的,不知道为什么,坚持了这么久,这一刻他却突然很想哭。
“太一,要等我啊。”
“……”
嗯,我等你。
第二十六章
十月下,难掩平静的秋浪拂袭了日本这座岛国,短短两天的光景,气温变逼近了冰点。然而,与这异常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如火如荼地在东西日本分别打响的名人、女王预选赛。
那一日,正值比赛临近前的准备赛。
千早穿着一袭长袖T恤,跪坐在榻榻米上,一双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摊开的那几十张歌牌。她面色沉静,呼吸稳而不乱。
相对而言,比起在千早面前不断消失的一张张歌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却沉沉地穿着粗气,间或用自己的胳膊捋拭去从下颚低落的汗水。
“绵绵真葛草,远侵动相思。”
又是在决定字前出手,眼前这个少女的听力似乎又进步了不少。喂喂,一字决的数量真的有传闻中所说的20枚吗?还有那种毫不示弱地流露出“绝对不会输”的眼神到底是什么啊……
“多谢指教。”
坪口广史弯腰致谢后,拾起放置在一旁的手帕,低低地俯视着那个已经将额头贴在榻榻米上睡着的少女,见对方已经惯性似的结束完比赛就呼呼大睡,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也不得不咽回了口中。
自己的面前还摆了三张牌,加上最后少女来不及举手送出的那张牌,自己和她的牌数一共相差了四张。
不、不对,坪口摇了摇头,加上第一场输掉的三张和第二场勉强赢回来的两张,这场比赛他一共输掉了五张吗?
连战三场是至少要到东西日本代表决定赛的时候才会执行的赛制,然后千早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拜托坪口每天与她比试一次。起初还有些惑惑不解的坪口,在连日来与千早的比赛中却逐渐意识到了少女的决心。
只以成为女王为目标。
千早的目标,不知何时开始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明确。
“啊,千早又睡着了吗。”
身边突然传来原田老师的声音,坪口抬头望去,见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拧着眉梢,手里似乎拿着信件一样的东西,轻轻地摇晃着。
“哦,怎么,连得意的弟子都败了吗?”原田老师似乎注意到了眼前那尚未撤下的战局,他瘪了瘪嘴,却在下一秒难以掩饰地卷起了一个微笑,“自从睫毛君离开了以后,千早她还真的是很努力啊。哈哈哈,有没有突然觉得年轻真好啊,广史君?”
坪口盘腿坐在原田老师面前,一边顺着他的话朝千早的方向投去目光:“喂喂,别把我跟老师扯做一坛好吗,我也是正当壮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啊。”
“再怎么血气方刚也好,你可千万不要对自己的学生下手哦,坪口老师。”口吻轻佻地开了坪口的玩笑后,原田老师捧着自己微微发福的肚子兀自地笑了起来。
坪口广史大学毕业后任职高中老师,目前是朋鸣高中歌牌部的督导。同属东京都的朋鸣高中目前正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上,都内有着老牌歌牌强效北央和近年来新崛起的瑞泽,所以每每在地区预赛的时期都被刷落马下,无缘全国大赛的赛场。
身为督导的坪口自然也想要看着自己的学生能够活跃在近江神宫的舞台上,但从这几天与千早的对战中,他才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千早的歌牌和印象中的,似乎微妙地不同于从前了。
她本就是个天赋极高的人,加上后天那种有点乱来的性格,和不服输的本能,总能在关键的比赛中让人体会到瞠目结舌的震惊。正是这样的千早带领着默默无闻的瑞泽一路进军全国大赛,并且最后摘得了桂冠。然而,与千早对战的一周间,坪口却突然发现,在她从前那热情似火的牌技中,似乎融入了一丝冷静和沉着。
这种感觉坪口曾经也有过,就是在与睫毛君对战时,偶尔会从他冷静而沉着的牌技中洞察到一丝隐匿在心中的热情。然而,现在这两种极端相反的牌技却逐渐地融入到了一起。
千早她……正在继承着睫毛君的歌牌吗?
坪口不由自主地如此想到。
“难得睫毛小弟去了京都以后第一次寄信回来,千早竟然完全地沉浸在歌牌中了。真是的,那就便宜你好了,广史小弟。”
原田老师说着,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了坪口。
“喂,老师,睫毛君的家书我也很不屑好吗,拜托下次请给我女孩子的情书吧,喂!”
完全无视在一旁抱怨的坪口,原田老师径自地朝着里室走去。
在原地重重地叹了口气的坪口只得拾起地上的信函,从里面滑落出来的照片上,穿着米色毛衣的少年正站在医院病栋前,在他面前的是坐在轮椅上,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的中年男子,以及一旁伴着脸,姿容还算上等的女子,和勾着少年的手,站在轮椅前洋溢着一脸笑容的小女孩。
“诶?不是很幸福吗,这小子。”看着照片上微微露出笑容的少年,坪口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兀自一笑,“原来你也会这样笑啊。”
“大概是……”他的视线缓缓地落在对面熟睡的少女身影之上,意味深长地自言道,“拖了这个家伙的福吧。”
“啊啊,年轻真好啊。”
他发出了一声大叔般的感叹。
*
有别于东京的繁华,京都的深秋似乎总是沉浸在这样一片染满古韵的惆怅中。
津咲高中位于北区的下坡道,沿着坡道上行,两边林立着的是一片赤色的枫树丛。每当入秋时节,特别到了暮秋,枫树叶总是在不着阳光的午后发出飒飒的声响,为这所历史悠久的古都更添一份厚重的沧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