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棠想想又问:“这些不够么?”
他带上笑,“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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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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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鱼与熊掌
不够……
这东西也不比报纸值钱,收起来都嫌占地方。
他到底想干嘛?
於棠搜肠刮肚,把小学课本的古诗词都给搜出来。
她原本想写一首《鹅》。
但嫌“鹅”的比划太多,一写还三个,就给弃了。
可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几首古诗默写完,还是只能把《鹅》拎上场。
这期间,张昀生叫人把几碟茶点收走,重新换了一桌,於棠原本饿过了头,肠胃已经进入休眠状态,没想到让热乎乎的香味一勾引,又饥肠辘辘。
刚才到现在,她闷声不吭地默写古诗,也不问他要多少,自顾自地量产,忍耐力惊人。
张昀生心想,这女人确实是个做学问的好料子。
叫她写几个字,她居然豁出了寒窗十年的架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书呆子。这股闷劲放在科举时期,花点功夫中个举大概也就齐了。
不过就目前,学问不见得多少,老学究的派头倒是十足。
张昀生坐在桌旁,望着书台说:“过来吃点东西。”
於棠停顿一下,想起自己刚才中气十足地对他说不饿,现在过去岂不是摆明刚才是在嘴硬,她抿抿唇,还是嘴硬:“我不饿。”
张昀生倒了杯茶,说:“你如果饿死在我屋里,我一会儿出去不好解释。”
於棠有一种,回到学生时代被老师罚抄古诗的错觉,她甚至怀疑他在故意捉弄,忽然听见他说风凉话,态度也就无法维持先前的热络。
她回一句:“不用你管。”
话说完才她意识到,短短四个字,蕴藏了多少怨怼的成分,加之她说话一直斯斯文文,一出口难免让人误以为在撒娇。
她下意识抬眼,瞄向前面。
张昀生并没有看过来,很是从容地喝茶。
他身后一盏落地灯,散开薄薄一层清光,那两道俊眉,一张薄唇,好似瘦金笔法,形意清隽,凌厉之余,但见雅逸。
大概是写字太多糊涂了,什么都要往书法靠拢。
於棠暗松一口气,整个人刚放松,又集中精神对付眼前,可惜她伏案太久,再写几个字就明显感到腰身酸麻,脖子也酸,手腕更酸。
到底是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候。
她放下笔支起身子,一只手撑着桌,小幅度地扭动脖子,又去揉腰……忽然才感觉这事没完没了,没有到头的时候。
於棠看过去,冷不丁和张昀生的视线对上,她心口哽着一口气,没余力再胡思乱想,於棠走到张昀生身旁,说:“张总,咱们聊聊。”
张昀生指指她脚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於棠坐下时,发现他的目光在她腰间转了一眼,她浑身不自在,只当做没发现,自认为淡定地说:“张总,您真的喜欢我的字么?”
这话问得正经。
张昀生滴水不漏,安抚似的说:“於小姐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於棠没心思和他周旋,直言道:“如果您真的喜欢,那我正正经经地给您写,如果不是,请您不要……不要捉弄人。”
张昀生却答非所问,“於小姐在大晚上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於棠知道他终于要进入主题,瞬间就打起精神来。
他不等她开口就说:“如果是为了工程投标的事,自然有评标委员会的人负责,中标人在多方投标者当中产生,哪家符合条件,由委员会的专家评估。”
各家企业投标时,自家优势都会在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都尽量往招标方的要求靠拢,这方面自然不必在他面前赘述。
况且,於棠之前在张本就是负责这项工程的各种设计方案,所以这次她为投标书提供的信息,会比其他人更加契合这项工程的细节要求。
但大老板们做生意,不但讲利益,其中各种台前幕后的交情也会考虑在内,所以张昀生愿不愿意考虑王总的公司,还真不好说。
於棠听他打着官腔,也不和他迂回,“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您私底下,能多考虑一下我们公司。”
张昀生说:“你该去讨好政府部门的招标相关负责人。至于我这边,你觉得你以什么样的条件让我优先考虑你?凭谢教授那幅字?还是凭那些?”
他指的是今晚她大费周章写的墨迹。
“您不是说……”
“凡事别只听谁说,多了解多分析,把分内的工作做好了比什么都要紧。”
他一时一个意思,於棠摸不准,她沉默了半天,看着他道:“所以我做了这么多,您是在看笑话?”
张昀生答非所问,“这世上,只要努力就能收获成就的事,只有学习和考试。”
於棠沉默。
道理她明白,她不懂的依然是他的态度。
在这期间,张昀生又开口:“没有哪个专业的销售,是在万分确定了必胜的结果以后才去行动,他们事前的准备工作,比起你做的……”
话未说尽,意思明朗。
“所以,是我做得不够好,”她又说:“或者是无论我做什么,您也没有优先眷顾我们的打算?既然这样,您还配合我做那么多事?”
“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晾了你几天也没见你死心。”张昀生靠向椅背。
“那你接我电话干什么?多晾我几天我就死心了,你总是断断续续,吊人胃口……”於棠一下截住话音,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我吊你什么胃口了?”他冷沉的嗓子,放轻柔时,总有些若有似无的轻佻。
“没什么,”於棠站起来,要离开的意思,“今晚多有打扰,再见。”
“有事的时候一口一个您,没事就再见。”他口吻淡淡。
“那您还想怎么样?”她转过来。
“机会还是有的,你可以试试。”他说。
於棠回头见他神色清淡,稍微犹豫之后,还是顺他的意思问:“什么?”
张昀生将视线从她身上转移,瞥一眼那张大床,目光转换之际意味深长,再看向她时,她一张脸已经大红,怒意多过羞意。
於棠咬咬牙,回身折返,却往书台方向去。
她重新拿起毛笔点一点墨,笔划大开大合,可见她多气恼,她写下几个字,书写完毕拿着纸张走去他跟前,揉成团扔在他胸口。
张昀生坐着不动,直到她走出房间,他才把那团纸展开。
清劲秀逸的笔迹,写的是:老混蛋。
连骂人都是这么规规矩矩,不过如果从她那副嗓子里说出来——
很能助兴。
於棠又一次和张昀生不欢而散,并且这一次仍然是她得罪了他。
她从会馆门口出来,倒是撞见了赵征然,两人在门口不期然相遇,都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赵征然先开口问。
“工作。”於棠不大想和他说话,尤其是刚才受了张昀生的气,她怒意尚且未消,更不想对着不相干的人撒气。
赵征然打量她,见她身后一个人影没有,一连发问:“怎么才你一个人?跟老板出来?又是上次那个?你还在那家公司……”
“这是我的事。”她说着就要走。她一向温和,何曾对谁这么冷淡?
“棠棠。”赵征然伸手抓她,被她躲开,他的手扑个空,却不再敢逼近,只是好声好气地说:“这么晚了,我送你。”
於棠豆腐心肠,见他没有逾矩,语气也就软了,“不用,我自己坐车,还有上次那件事,谢谢你。”
赵征然见她客气得恨不得跟他划一道界限,一时欲言又止,眼看着她走远。
眼看要入秋,但南方的冷空气总是姗姗来迟。
即便到了九或十月份也是满街的短袖,犹似在追寻夏末。
於棠不再管张昀生,专心把投标的工作做好。
她业务范围以内的事,她是相当专业并且出色的,像打理人际关系这样的工作,她并不擅长。
张昀生有句话倒说得对,把分内的工作做好了比什么都要紧。
几日过去,她也冷静下来,于是也不觉得张昀生有多过分,他是就事论事,她对他不够尽心尽力,难怪遭人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