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曾经设想过,如果我们要拍婚礼纪录片,一定要到这座桥上来,设备放在桥底,拍我们一起落入水中后在水底接吻的场景。”
孙策答非所问,却没有再给他对自己的衣领施虐的机会,伸出双臂,用力抱紧了他。他感觉怀中的周瑜就像是在这一刻彻底坍陷进自己的胸膛,他们像是在用骨架相拥,血肉相吻,都用力得带着一股恨不能毁灭对方的力量。
隔壁道路上的车灯一掠而过,两人的瞳孔在远光灯的辉映下大放异彩,像是太阳风暴席卷暗夜星空,深海里腾地燃起一簇火。
他稍稍分开一点,吻了吻周瑜的额头:“是我。”
然后拾起周瑜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他手背与指根交界的缝隙:“孙策。”
最后凑到他耳边,清晰有力道:“你丈夫。”
夜朗雪晴。
当天孙策下潜后,遭到了同一组的几名陌生潜水员的攻击。反应过来这是竞争对手派来刺杀自己的杀手后,孙策与他们进行了一场险恶的周旋,最终几人均被一阵强流冲到了另一处海域。
孙策本已做好就此陨命的准备,将剩下的半截安全索缠在自己身上方便救援队打捞自己的尸体。在失去意识之后,他的身体随波逐流。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陌生的岸上,周围是一圈澳洲土著游牧民。
浓重的口音导致了交流障碍,孙策费了老半天劲才弄明白自己不是穿越了,而是被这些兄弟们捞起来了。原来是孙策一直有个习惯,每次潜水之前都会把周瑜送的那个吊坠拆下来放进潜水手表的表壳里,随身携带着下潜,像是一个小小的寄托和庇佑。在孙策运气好到爆表地随水漂流进一个浅滩后,潜水手表在礁石上撞裂,晶亮的细砂纷纷流出,漂满了孙策周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来了当地土著民的注意。当发现这里竟然躺着一个溺水者后,人们立即把他救上了岸。
这回,人类的情感竟真的在大自然面前创造了奇迹。
后面的事情孙策没有细说,大致是因为身处异乡又身无长物,护照钱财统统都没有,一路风尘历尽,好一番周折后才得以回到故土。一回来,便马不停地赶回了家,碰上房东时还把人家老阿姨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抄起锅铲捶扁他。发现周瑜不在后狂打了十几个电话,结果不料他静音没听见,又联系了鲁肃,问到周瑜现在在哪儿后便立即冲了过去。
“到底是怎样的周折?”周瑜用锅铲拨着锅里热腾腾的饺子,不折不挠地追问。
“这个嘛,”孙策神秘一笑,踢踏着自己专属的大猫拖鞋,拿毛巾边擦头发边潇洒地摇着头,“再难也总归不如追你的过程艰难啊——诶诶别乱来,那锅铲是用来打人的吗?你怎么跟那包租婆一个德性?好好好停手,汤都甩出来了……我说我说,《人在囧途》你看过吧,我们一起看的,就跟那差不多吧,别提了……”
周瑜轻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是嘴角了翘起来。
周瑜能说出一万个想跟孙策分手的原因,但他喜欢他、想一辈子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比这要多得多,就像是太阳和星辰的数量差距,而且在这个宇宙里,每一颗星星都比太阳要耀眼重要得多。
他讨厌孙策夹核桃把碎屑夹得满地不收拾,讨厌他削完苹果后从来不洗削皮器直接往水池边一扔。
但他更爱他夹好核桃送到自己嘴边,坐在病床边盯着自己喝完感冒药,一面义务削苹果一面调笑逗人开心。
“刚才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鬼?”孙策枕着双臂靠在沙发上,大符趴在旁边蹭他的腰,“本来就够近乡情怯的了,一见你表现的那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是。”周瑜沉默了一下,“我怕是梦。”
这话的口吻过度轻柔易碎,让孙策微微一怔。
“梦到故去的爱人,情绪太过激动而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地坐在床上。很多矫情的电影里都这么演,那些主角太蠢了,我才不会重蹈覆辙。人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被你吓跑了,多划不来呀?”周瑜笑了笑,仿佛很无所谓似的说,“当时我想,如果假装自己没有猜到这是梦,而是像平常一样跟你说话,骗过自己的大脑,你就可以留得久一点,或者说,我就可以晚一点醒来。”
孙策听完眨了眨眼,二话不说站起身来,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周瑜,渐渐用力收紧。
“别闹了,你不饿吗?”周瑜抿了抿唇,敲敲他的手背。
“你是不是还要问我要不要吸口氧气?你以为我从水里爬起来后连气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回来了啊?”
“……”
察觉到他话里戏谑之意的周瑜握住他的手腕,往旁边一翻一压,两人一起跌在地上。
“不许呼吸了,憋死你。”
“别忘了我是玩潜水的,想跟我比比肺活量吗?”
“却之不恭。”
他们吻在了一处,像是海水携潮滚滚而来,山川大泽最终相融。窗外再度落下江南的雪,与储物柜顶层的玻璃球中的晶亮细砂相衬,远方千家万户中响起新年的倒计时。
爱你本是一场修行,我秉烛夜游,焚膏继晷,程门的雪落满肩头,求你施舍我一点道行。
无须遥望所爱,无须填平山海,因我将跋山涉水,踏水翻山,抵达你之所在。
-完-
下篇
跋山
1、策哥第一视角
2、请务必先看完前篇《涉水》,否则你能看懂算我输(喂)
我平生为我的爱人打过三场架,每一场都赢得很漂亮。
第一场架发生时,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不认识他。他叫周瑜,是个魅力大到没边儿的男人,没边儿到我甚至懒得在此开头多夸他两句,因为我知道光是从我字里行间即将流露出来的边边角角就足够让你们喝一壶的——又或者,就像一对老夫老妻到彼此都看腻了的情侣,每次上床前妻子总是用脚尖轻轻踢着丈夫说“嘿,傻逼先去擦脚”(或者说女孩子们即便结婚了也不会这么骂自己的老公?我是不太了解啦),而丈夫往往都会翻个白眼懒得听从一样——妻子再漂亮也没用。结婚后的男人嘛,什么好东西都有了,容易把筋骨养惰。就类似于那种丈夫心理。但我是个好丈夫这一点不假,此处不予论证,你们知道知道就行。
另一个原因是,怎么说,男人毕竟是好斗的生物,而别以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的男人就不再好斗了,让这种浑身都是劣根性的动物服气地吹捧一个同性可真是难如登天。虽然周围哥几个都觉得我每天光是夸周瑜就要浪费掉三升唾沫,比跟他来个法式深吻用掉的还要多,但我却从来不苟同。那能叫夸吗?那明明是浅浅地概述一下事实。何况那是在公共场合,现在是在随笔日记这种私人领域(也有可能会是遗书吧,不过我是个超任性的乐观主义者,所以我选择被自己的爱情蒙蔽双眼),我当然还是要不服气一下的。
行吧,仅从这一点上来看,我恐怕永远没办法达到“老夫老妻”的那种淡然境界。真糟糕。
扯远了,回到正题,第一场架发生在十年前的一个夏日夜晚。正如旁人经常用来评价我的一些形容词,任性、自负、独断、刚愎自用以及其他等等管它什么的,我强制性地把这场跟周瑜半毛钱关系没有的架与他相关联——甚至在没有征询过本人意见的情况下——算成了三场架中的开门红。
那时候我刚成为一个有独立工作室的摄影师没多久,因为工作室不是个很赚钱的工作室,所以我也不是个很有钱的摄影师。虽然口袋不鼓,但我把工作和爱好结合得还不错,因为大学学的是海洋类专业的缘故,主要做潜水摄影这一块。当时其实没想很多,就是觉得偶尔有身材一级棒的比基尼美女找我来拍拍水底写真应该也是一件蛮幸福的事情。倒不是我吹,顾客拍完写真当晚就邀我吃饭甚至想邀我一起睡觉的占比非常大,漂亮女人有,基佬也有,腹肌块数从一到八的都有。但我都没答应,因为我怕他们借此要我打折。
开玩笑的,我只不过不是个随便的男人罢了。如果不是我看中的真爱,八抬大轿请我上床老子也不上(我居然写到这里才发现在自己的日记里爆粗口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决定了,接下来多爆一点)。总之工作室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经营着,跟助手一群人闹腾着跑来跑去地旅拍也挺潇洒,每天晚上喝着冰镇饮料熬个小夜修修片,边整理底片边查那些有着绝佳美景的地方的穷游攻略,吃夜宵的时候还闲得蛋疼假装要喂桌上的单反镜头一口泡面,被半夜上厕所路过的复姓助理(PS:是个直男,我们是好几个人合租工作室的)吐槽说弄脏了镜头我就G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