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筹码我怎么说得动亚太市场部再给我们特批费用。”解雨臣斜睨黑瞎子一眼，“说起来我还准备年底给你申请个奖项，感谢你在厦门单的卓越贡献为我们争取了额外的资源，这单给我好好打。——天真，中午带瞎子去吃顿好的，你那笔市场推广费用可多亏了他。”
吴邪笑着说行。又是这样，故作波澜不惊，故作云淡风轻，将一切披荆斩棘与呕心沥血藏在身后，如果不是胖子提起，这次估计又会让他骗过去。明明稍微计算时间先后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实情。
不知谁人有幸得以窥见他的真心。让他放弃所有的聪明与骄傲，心甘情愿地展现出凡人的脆弱与渺小。至少他，吴邪，在有限的时光中并没有做到。
解雨臣送三人出了自己办公室，转个弯往老裘办公室方向去了。黑瞎子到上海本来是为了和张起灵跟长帆沟通点厦门单售后软件维护的细节，两人找了个小会议室继续探讨，吴邪则回自己位子准备写活动总结。框架早就搭好了，只待往里面填血肉。幸亏在外头的时候不管多晚他都会坚持着把当天的数据和行程整理完，一个个文档打开犹如昨日重现，把那些历历在目再归纳总结成可追溯可分析的专业语言。剥去所有的光怪陆离眼花缭乱，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落在传递产品信息，塑造品牌形象上，不然就难免最终沦为美妥乐服务器那样换汤不换药的过场。写写删删改改到十二点多，吴邪想起还答应老板要请黑瞎子吃顿好的，便打电话到会议室，接起来的是张起灵，“天真？”
“吃饭去？”
“再等五到十分钟——要么你过来一趟。”
吴邪去了会议室，原来有个元件中国大陆缺货，研发部提了几个替换建议，长帆对此很疑虑，黑瞎子和张起灵都不熟，让他测算下。吴邪看了看元件型号，就是上次解雨臣去北京前问他要的那几套产品资料中的一个，看来还是没摆平。他粗粗看一遍，说，“这几个提案各有利弊，我现场可能没办法给你们结论，回头算给你们，很急吗？”
黑瞎子想了想，“急倒也不是很急……这样，你下礼拜二前给我结论就可以，我们之前先不跟长帆透露什么，到时候去南京当面跟他们沟通。”
“可以的，礼拜一下班前给你。”
“要不你到时候也一起去一趟，正好把招标办设计院和长帆走一圈。”黑瞎子提议。
吴邪回忆一下日程，估计到时候活动总结的初稿也交掉了，便从善如流道，“那先暂定这样。”
第二十章
吴邪周末加了个班把活动总结写好，又花了些时间做长帆的测算。大区内部的工程师职能是由FD工程师团队兼任，但跨大区或者全国统一收在他这里，一来避免大区间相互推诿扯皮，二来也不想涉及范围太广。再说总有一天FS要建立自己的工程师架构，先练起来也不错。搞不好到那一天要重操旧业，或者像胖子一样带一个大团队。职业发展说白了就是厚积薄发，机会来临时要扛得住而已。周一把两个作业交掉收了解雨臣的修改意见，又经黑瞎子协调一番约在周三上午南京集结，周二紧赶慢赶写好第二版活动总结，周三清晨，吴邪拎着电脑和简单行李到了虹桥站。一路安检进候车室，解雨臣和张起灵已经到了，坐在角落位置，解雨臣带着耳机在打电话，张起灵则做闭目养神状。吴邪打完招呼坐他们旁边。解雨臣应该是场时差会开到尾声，拧着眉不胜其烦的样子，对吴邪点点头，嘴上没停依然在陈述今年大陆经济形势多差美妥乐砸了多少投入小范过得多惨不忍睹。看来还是在说加指标的事情。一顿威胁卖乖，约好下回再战，解雨臣收线。
吴邪问，“怎么了？”
“还不是那要压我们头上的八千万，上次被我和老裘挡回去了，这次说要么全吃给我们额外预算，要么吃一半什么都没有。”解雨臣显然还在火头上，气哼哼道，“谁睬他。”
“额外预算是多少？”张起灵问。
“多少我也不敢收，市场容量就这么大，除非他给八千万我自己买自己。再说，年中加指标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好不容易才凑齐这支人马，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要是我们南京军区这单能赢，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解雨臣笑起来，“不能这么想。”
吴邪闻言转头看向他，发现张起灵也在做同样的动作，面露不赞同的神色。想必自己也差不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南京军区标对你，还有对我本人个人来说都具有很特殊的意义。但在全局来看，它规模很大，难度也很大，我们一开始不能抱着必死或者必胜的决心，因为会影响我们的判断。我们现在是草创阶段，再怎么加大投入也比不过美妥乐储存这么多年的积累，不能硬拼。”解雨臣顿了顿，“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张起灵说。
“这不会是你我在小范打的最后一单，放轻松。”
广播通知检票进站，三人随人流向前。一小时多车程到南京，稍作休整，等黑瞎子一到就直奔长帆，第二天见半截李和南京设计院，行程紧凑严丝合缝。四大火炉之一名不虚传，一出南京站吴邪就像挨了一闷棍，看张起灵和解雨臣也是奄奄一息状。在酒店等到黑瞎子，四人换了西裤衬衫匆匆出门，都是很有经验地西装拿手里领带车上打。到了长帆，张起灵和吴邪去找技术部负责人齐羽详细解释替代方案，黑瞎子找齐铁嘴商量南京军区标，解雨臣作陪。
一般来说技术人员都比较好说话，愿意就事论事，长帆技术部也不例外。吴邪站在投影前，见台下一片求知若渴，心里也清楚自家产品在市场上技术方面是占据领先地位，恍若又回到一心一意为MDD市场占有率第一自豪的时代，不自觉就忘了那套市场部模板似的说辞，收效反而不错。等他讲完下台，齐羽叫小弟给他倒了茶，也不避让，现场就讨论了起来。
吴邪清楚他们也只是得出一个方向性建议，最终决定还是在齐铁嘴那里，听得三心两意，隐约听见似乎偏向自己赞同的方案，顿时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喝茶。张起灵也捧着个杯子坐在他旁边，小口小口抿着茶，面无表情不知道在听还是不在听。他应该没有自觉最好看的部分其实是眉眼，虹膜颜色非常深，天生带着种专注神态，配上略狭长的眼睛形状和剑眉，看向什么的时候有种又寂静又清冷的慑人。此刻他只是端着茶而已，视线不知道落在前方何处，却仿佛周围就此安静了下来。他一贯如此，不需要任何环境或者辅助便有出世的超然。
大隐隐于市莫过于此。
齐羽和小弟们讨论出个初步结论，又客客气气陪着张起灵和吴邪聊了阵天，终于等到齐铁嘴过来敲门送客。吴邪看黑瞎子脸色，一副飞行员墨镜遮了半张脸看不出什么，又看解雨臣一脸似笑非笑，这表情在他基本就是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意思。不过这二位都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估计也得回到自己地盘再说。齐铁嘴又欣然和张起灵分享了下对最近几期计算机科学报上学术文章的看法，才送四人到门口。前台已有几人在等候，吴邪看得分明，为首的可不就是美妥乐储存的老大，传说中排挤走解雨臣的黑背老六。齐铁嘴动作细微地侧头看了前台小姑娘一眼，小姑娘一缩，显然是自知没安排好访客，正胆战心惊着。
这叫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
解雨臣率先迎上去，伸出右手，声音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Ben,好久不见了。”
“Roy，好久不见。”黑背老六回握，视线往吴邪这边三人一扫，笑道，“还真回了小范？”
“是啊，托您的福。”
“怎么样，生意好做？”
“还行，仰仗大家给面子，混口饭吃。”
“年轻人嘛，有点想法挺好的……”
两人又笑嘻嘻你来我往了几句，依依不舍话别，分别率领小弟一个进门一个出门。吴邪紧跟着解雨臣，走到室外，见他脱外套扯领带，后背是很大一块湿痕。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