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根本放不下他,也不可能放下他。”蝶衣无奈地低头低泣起来,不远处的红柱旁边,簌尘孑然而立,远远地望她。
他看见她在哭,他的脚僵在了那里,他不敢上前,哪怕是一步也不能。
他的心撕裂一样的疼,刀刀入骨,声声刺耳。到处曼延着无边无际的血泪。
那一天去无间的船舶上,他们看见一对情侣相依相偎坐在船头看霞景。艳霞的光照耀在人衣上,艳红煞人。簌尘看到那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妇十指相扣,心连心,血与液交织在一起,倩倩蕴藉。
他尴尬地避过头去,蝶衣凑上来说:“这种景象之前我在神医族时早见惯了,每一次见别人秀恩爱,我也只能囧然地干站在一旁。”
簌尘回过头来看着她问:“这个世界上每一对恩爱的侣人都会手牵着手,相依相靠吗?”
蝶衣点点头:“那当然了,情侣之间互相牵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簌尘急问:“那代表什么?”
“肯定是代表他们之间很相爱啊!”蝶衣那时被他问得有点懵了。他为什麽会那样问呢?难道他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吗?
其实不是他不懂,他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无法体会那一种感觉。
从来没有人抱过他,也从来没有人牵过他的手。纵使是他最敬爱的父亲,也不可靠他太近。
“那人与人之间相拥执手,也代表他们互相很爱对方吗?”那一天簌尘将心中的一大堆困惑全抛给了蝶衣,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蝶衣和他说:“人与人之间相拥执手是为了给对方传递温暖和爱。”
簌尘听得似懂非懂,他很努力地去理解。
温暖和爱,是可以用一个拥抱或者一次握手去传达的?
年幼时,他有一个朋友叫穆里,他常和他一起玩耍,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有朋友陪伴在身边的快乐。可是后来的一场意外让那一份喜悦活生生变成了一场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一天他贪玩,跑到了万蔑谷,遭到了凶兽袭击,穆里用手推开了他,把凶兽震进了万蔑谷中,他跟着猝倒在了地上,躯体从脚到头蜕变了一个木偶人。呆呆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当时的他慌乱无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天几夜过去了,穆里再也没有醒来,他一直不肯离去。
儡王将实情告知他:“那是每一代儡族人的宿命。任何一个触碰到儡族人的人都会变成一个毫无生息的木偶人,非死非灭,却永远不再有任何情感和意识。”
当年儡王因为一己之私让簌尘独自一人承受下了所有的命劫。把所有的咒运厄劫全加在他一人身上。簌尘不哼不抗,咬牙挺下。
他是儡王之子,他必须守住他的家人,只要亲人们能好好的,他一人受谴又何妨。
从此,他变成这世上最独孤之人,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兴许是血脉相眷,也只有儡王可以离他比旁人近一点。
他当初选择那样一条路,如今就容不得他后悔。
蝶衣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对着那一幕绚蓝瀑布,大宣出声:“簌尘,我放不下你,我放弃挣扎了。”说着说着,泪又不停地滑下。红柱后,簌尘只觉得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为何她如此执着?”
簌尘黯黯地垂下了眉,泪已盈满眼眶。
蝶衣豁出一切,对着那一悬瀑泉,大声说出了隐藏在心里已久的话:“簌尘,我喜欢你,自从那一天在百花盛宴上第一眼见到你起,我就喜欢上了你,我遍遍追问,次次试探,可发现你并不喜欢我。”
蝶衣已经凝噎得说不出话来,嗓音喑哑得不行,簌尘却依然能清楚地听见她讲的每一个字。
“我想清楚了,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还是很开心的。”蝶衣抹了抹泪,释怀地露出了一个笑颜。“就算不在一起,有你在我身边,也很好啊!”蝶衣重新戴上了贝子链,这一刻起,她的内心终于变得平静了。
淙淙泉水湾流,簌尘默默地转身,向着相反方向而去。他孑然一身,慢慢地走远。
这几天来,禺生不往史经阁跑了,喾溟倒得了个空闲。想起那一天在盛天殿,他本可一剑要了圣灵帝的命,不料圣灵后突然赶回,他只得作罢。
不过,来日方长嘛,要灭他,得慢慢来。
他手上占了那么多鲜血,想取他命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即使知道禺生一心一意要了他的命,圣灵帝为顾全大局,暂时还不敢把禺生怎么样,况且他们之间的较量,在十多年前就定下了,那一天在盛天殿,禺生有那样的举动也没什么错。
但櫀樱取走火龙珠的事,圣灵帝知晓后,勃然大怒,欲举兵灭了火龙族。
火龙王族为天国附属,供奉一颗火龙珠都心不甘情不愿的。天国的天权遭到威胁,圣灵帝又岂会姑息。
水王刚进国贡拜完,一脸惶惶不安地回来。望着整天盯着鱼缸发呆的洛雪,他欲言又止。
“水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洛雪见他来来回回看了自己好久,晓得他心头憋着话。
水王木讷地望她,半晌,撸了撸拉碴的胡子,将事情说出了口。
第六十五章 正面交锋
“圣灵帝知晓櫀樱妄自取走了火龙珠,大发雷霆,想借此加罪于整个火龙族呢。”
水王话一出,洛雪愣在了当场。
櫀樱一回到火龙宫,等待他的是火龙王的一记耳光。“畜生,本王白养你那么多年,你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弃族人于不义之地。”櫀樱从地上爬起来,与火龙王针锋相对:“父王,你为什么那么怕那个庸君?”火龙气得一巴掌再次抽过来,櫀樱不躲不闪,硬生生地咬牙承下了。
嘴角被抽出了血,櫀樱仍旧一声不吭。
直到火龙王打累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父王,那一颗火龙珠是属于我的,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你还狡辩。”火龙王气急败丧,一巴掌再次抽了过来,然后这一次却没有抽到他脸上。
火龙王回过神来,侧眸看见突然出现的洛雪硬生生遏制住了他的手。火龙王厌恶地把手抽开,洛雪蹲下身来,抚住櫀樱的肩:“傻瓜,你为什么不躲啊?你以前不是经常教我,宁可不要面子,也不能让自己受伤嘛。”
洛雪心疼地揩去他唇角的血迹,双手搂住他的肩,紧紧地抱住他。
櫀樱把自己的脸与她的脸相贴在一起,彼此之间靠得很近。
火龙王无端吃了一波狗粮,心里很不是滋味。怒气冲冲甩袖而去。
和浮屠在一起的日子,蕊儿整个人都玩嗨了,即使到了天城边界,她也不着急回去,反而是拉着浮屠到处玩。
整天窜来窜去,浮屠都累垮了。
“蕊儿,你能不能别闹了,我们还有事要去做呢。”浮屠已经不想让她一整天四处瞎转了。
蕊儿两手叉腰,气鼓鼓地说:“你急什么?我绕了一大圈,连幻影神镜的影子都没找着,我都不急,你为什么偏偏非得急着去找那个人啊?”
一说到这儿,蕊儿整颗心都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想到自己不是他的初遇,她就满心的不爽。
“你准备闹到什么时候才肯回天城?”浮屠吞声饮气地问她。
“不知道,或许我玩腻了就回去。”蕊儿气掀了,她何时回去,要他来管。
浮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跟她瞎逛了一天。
天城边界傍晚举行灯檠宴,满城张灯结彩,烟花爆竹声,据说在这一天里,街上到处挂满了写有谜语的灯笼,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玩猜谜语游戏,晓得灯谜答案的人可以直接截下红纸拿去炷台主那儿寻赏。
老翁君,昙儿和西峪出城的这一天刚好赶上了天城边界的灯檠宴会。
很久没有和西峪一起走街了,昙儿很是怀念过去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其实每当她一靠近他,如果不带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她可以距他十尺之近。
可每一次她想再靠近一点点,很想抱住他时,魔天水镜就会把她弹得远远的,这也是魔天水镜最能折磨人的地方。
你越想得到,越是不能得到。
这种物极必反的境域,她尝到了很多回。